作者:九月鸢尾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怎么会没关系呢?
父亲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没有。
那种天塌下来一般的感觉,哪怕是此时此刻闭上眼睛,依然让她觉得难过和绝望。
有关于葬礼那天的场景,她如今依然记得很清晰,她的身侧只有妈妈,爸爸一向疼爱最小的叔叔和婶婶,哭丧的事情就交给婶婶,她在人群里拼命寻找那个人的身影,没有,都没有。
答应她会回来的白璟,在葬礼结束时,连面都没有露。
婚后他重于工作,疏忽她的个人感受,这些她都能忍,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以工作为重?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依然分不清楚轻重,选择让她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
当葬礼结束,她在门口见到白璟时,她带着哭腔问他:
“你还来做什么呢?这种时候我难道还会需要你吗?”
这就像是一根刺,从此以后只要想起有关于白璟那一天的做法,她的心里都会有自己错付终身的想法,后来舅舅的事业一落千丈,妈妈对她的人生也不再过问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在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那个人早已与世长辞,她嫁的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沈默,选择了避而不谈,这样冷血的人,究竟存着多少爱她的情分?
她不知道,她甚至不敢想。
这长久以来的工作和家庭之间的不平等待遇,早已让一颗滚烫的心冰凉,于是她索性提出了分居,自己搬了出去。
父亲的去世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她不再对一个人满怀希望,不再对白璟有所期待,亦不再依靠谁能给她安全感,当一个家里的支柱渐渐倒塌,她就必须得学着独自生活,学着怎么去面对父亲的死亡和白璟的冷漠。
从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到一个抑郁寡欢的人,她和白璟的婚姻,就是在这时候出现裂缝的。
如果当初自己不对白璟抱有期待,又怎么会有婚后那些巨大的反差和失落,以至于父亲死后,她把这些年白璟重于工作的怨气全部撒了出来,父亲死亡的事情,是压倒了她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婚姻,明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也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啊。
为什么要她一味的付出和理解,他却只需要享受着她的喜欢,消耗她那颗滚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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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为什么要消耗自己的真心呢?
司婳看着面前的白璟,回忆起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殷勤,他似乎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也在努力找机会弥补,可是这样的事后殷勤,真的有用吗?
她害怕悲剧重演,害怕相同的经历再次发生。
有的经历,当它在你的脑海里刻下深深的印记时,就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和无法愈合的疤痕。
现在这些疤痕因为记忆而重新浮现的时候,她作为当事人,终于明白那时候的绝望和心痛。
原来她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不是自己和白璟这些年的丧偶式婚姻,是父亲去世之后,她恍然大悟明白过来的道理,是她不敢承认自己选错了人,爱错了人的事实。
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太过完美,在她的心里占据着至高无上的位置,以至于被事实击败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她不过是在和自己较劲罢了。
承认喜欢的人有那么差劲,难吗?
很难。
白璟将司婳扶到了医院内的长椅上,当她的背贴在冰凉的椅背上时,她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汗,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上挣脱出来后,她说道: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白璟看她一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不放心,安顿好她之后说道:
“我去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
司婳没有说话,转眼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这些年的经历像是一场梦,梦里梦外,那些伤痛和甜蜜都格外真实,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出了医院。
如何放下对一个人的失望透顶和厌恶?
如何原谅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
她暂时还想不到妥当的解决方式,回到住所后,她给他发了一条自己离开的短信,收拾好洗漱用品搬去了酒店。
如今,星颂内部正因为竞聘的事情竞争激烈,她舍不得放下自己一手推广起来的旗鱼视频APP,可短期内她并不想见到白璟,如果这时候放弃竞聘,直接申请调离星颂总部,去风语科技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风语科技所在的地方山高皇帝远,白璟不可能放弃星颂那么大的蛋糕,去处理一个小小的分公司。他向来以工作为重,不会那么傻。
想到这里,司婳连夜打开了自己的备忘录,修改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计划,她直接放弃了董事会竞聘,写了申请调任书。
第二天一早,司婳先打电话和许慕舟说明了自己想要调职的原因,听说她突然放弃了竞聘,许慕舟在电话里支吾了几声:
“这调职书,得白总签字才行,你放弃竞聘的事情,还是和白总说一声比较好吧。”
司婳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挂断电话后直接去了白璟的办公室,她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直到后来她顺着原路折回去,无意间在走廊上听到陈嘉耀和郑光的谈话:
“乱了乱了,老白这是哪根筋被抽了,为什么让我们把票投给婳婳?那晚他请我们喝酒,让我们投婳婳一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陈嘉耀一脸焦躁的捏住了自己的眉心,反观郑光,这人却是一脸的淡定,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现在姚淑偷和孙总联手,你认为老白有多大的几率竞聘上董事长?按兵不动才是他的本意,婳婳入职年限太短,根本不可能竞选董事长。”郑光想的十分长远,摸着自己的下巴盘算到:
“老白的心思你还猜不明白?他根本就不打算竞聘董事长,他只是想让司婳当鱼钩,这次和那么多股东打过招呼给司婳投票,明明知道投不上还投的,都是忠心耿耿的股东,划到自己的圈子里,其它的在想办法慢慢收拾。这次就算孙总当了董事长又能怎样?董事会监管还是握在老白手上的。他总有理由把孙总拉下去。”
“你说他利用司婳?”
“什么利用?”郑光往陈嘉耀脑袋上敲了一下,“夫妻两能算是利用吗,是合作共赢,你看婳婳一直去医院看望白阿姨,那是肯定会复婚的,毕竟婳婳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怎么能说离就离。”
司婳愣在了原地,直到两个人谈话的声音渐渐走远,司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白璟一直都在算计她,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算计着她想要走的每一步路,无论她竞聘董事会上的任何一个职务,都是她用来试探股东和董事之间真心与否的鱼钩。
她收起了那封调职书,果然她刚刚抵达办公室门口就接到了白璟的电话,那人在电话里交待自己这些天要处理后事,中午才会去公司,他问她:
“你头还疼吗?我昨晚没看到你回来。”
司婳没有说起有关于过去的事情,只是提到:“我最近要准备竞聘资料,挺忙的,你呢,不准备竞聘?”
电话那端的人在停顿了几秒之后,果然如郑光所说:
“我不准备竞聘董事长。”
难怪一向以工作为主的这个人,会在竞聘这个紧要关头选择消失,也许他母亲的意外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因为这样孙总就不能了解他的动向,孙总会为了拉票而和股东们频繁接触,他不过是想要借此把和孙总有关的势力削弱。
她的确只是他用来试探员工忠诚的鱼钩罢了。
“婳婳……”
临挂电话时,司婳听到他在电话里叫了自己的名字,她应了一声,那端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在短暂的沈默之后,白璟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知道你在医院只是为了演戏给我妈妈看,这段时间,谢谢你。”
她对白阿姨的尊敬并不是演戏,对他的包容也并不是演戏,只是在知道他这时候还在利用自己时,这段时间仅存的那些好感便降到了冰点,她勾了勾唇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谢什么呢,我只是凭着我自己的良心去做事。”
这句话说起来刺耳,也不晓得电话那端的白璟是否听得懂,在挂断电话后,司婳将那份调职申请扔进了粉碎机,如果陈嘉耀说的是真的,那白璟在股东里的势力一定不少。
她现在只需要搞清楚一件事,白璟在股东里的得票率是多少,如果这些得票率都投给了她,加上员工们的投票,她要竞聘,也并不是毫无胜选。
肖楠看她一直站在文件区发呆,脸上的表情奇怪而严肃,他抬起手晃了晃:
“老大,你又在想什么点子了?”
司婳顺手将头发挽了个发髻,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要竞聘董事长!”
肖楠差点咬到了舌头,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后来唐西晨也重复了一遍:
“什么,你要竞聘董事长?”
既然白璟真的只是拿她钓鱼,她要是不努力一把陪他演演戏,那也太对不起他那么久以来的算计了。
第41章
自打公司上市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进行如此大规模的竞聘活动。
司婳四处打听,据说这次竞聘会产生职工投票环节,完全是因为股东大会内部兵分两派的暗部斗争,为了平衡股东们之间倾斜的天平,不得已只好加入了员工投票,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不参加竞选的中层部门领导为了站队明确,早早就勒令手下员工“看清楚再投票”。这次原董事长姚淑媮请辞和孙总达成了一线,更是让董事长这个位置成为竞选的重中之重。
司婳作为一个“新人”,本就不占什么优势,更别说是竞选董事长这种职务了。
唐西晨和肖楠均是一脸惊讶状:
“老大,其实我们先竞聘个副总经理,再慢慢往上爬要现实一点。”
司婳却不打算改变主意,既然白璟在利用她钓鱼,他能给她拉票,那她竞聘董事长就不可能是白日梦,不管是多小的得票率,哪怕只有蜘蛛丝那般渺小,她也要努力往上挣扎一番。
不成功便成仁,她并不打算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将竞聘演讲定下来时,司婳特地去岁星网游找了秦棉,听闻秦棉的上司作为职工代表,投票还是白璟时,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也许除了他信任的原始股东,谁也不知道白璟不准备竞聘董事长的事情,她拍了拍秦棉的肩膀:
“如果你上司在投票那天有改变投票的意向,你一定要和我说。”
秦棉一头雾水,没听明白司婳这话里的意思:“你要竞选的是副总经理不是么?你的得票率和白璟的不冲突啊。”
她前段时间在风语科技发表了不少演讲,她准备竞聘董事会副总经理的事情并不是秘密,现在在大家的理解里,司婳依然还是准备竞聘副总经理。
这个传言,或许需要更多的人知道。
于是司婳招来肖楠和唐西晨,把自己准备竞聘董事长的风声放了出去。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的名字在公司里活跃起来。
那之后的三天,白璟一直没有出现在公司,关于他母亲逝世的消息很快就在公司内部传开了,仅管葬礼没有大张旗鼓,岁星网游的大部分职员还是出席了葬礼,就连孙总也假惺惺的带着火星传媒的高管去悼念了一个下午。
葬礼举办的十分低调,来的都是公司各部门的领导,司婳是以一个普通员工的身份出席白清雨葬礼的。
自从她搬到酒店,这是从医院分别之后第一次见到白璟,他的身侧并无他人,穿着一袭深沉黑色的白璟站在迎宾出,好像一根孤零零的旗杆,和他相处那么多年,她曾经也问过他家里的亲戚为什么和他家那么冷淡,白璟在回避之后,再也没有谈起过。
这次看到他一个人,不用多想也晓得这件事情或许他家的亲戚根本就不知道,也或者是知道了不愿意来。
细想两个人走过的这些年,她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这个人,他将自己包裹的严丝合缝,宛若一个与世隔绝的蚕蛹。他不愿意别人去探究他的内心。哪怕是司婳也不行。
这么多年,当她总是在试图了解他的时候,总是被他拒之门外,她是真的累了,也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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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婳低调从葬礼上回来后,公司里关于她和白璟夫妻间明争暗斗的谣言更加严重,尤其是司婳在白清雨去世后迅速和白璟划清界限的做法,几乎坐实了前段时间员工之间口口相传的夫妻反目成仇。
司婳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这两天她都在往风语科技跑,这天,她刚刚从风语科技回来就在公司门口撞见正在和孙总道别的周易文,两个人看起来刚刚达成某种合作意识,周易文离开时还连连摆手,笑的合不拢嘴。
显然周易文这个老狐狸选择了看上去胜算最大的孙总,司婳本想装作没看见,正准备进去就被孙总挡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