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小树
当时也就十一二岁的顾念西,没少被酒楼的叔伯们照顾,要是他们从扬州过来,餐厅歇业一天专门招待一下也是正常。
没想到,顾念西依旧给了否定的回答,然后让顾晓年去看一下后厨的准备,自己去和经理说一声,周四结束营业之后,员工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去休一天了。
顾晓年出门的时候,还听到了堂哥说的“带薪”二字,然后忍不住的嘀咕,周五又要在后厨准备食材,又要歇业,莫非是接待什么重要的客人?
她是知道婶婶前段时间想给堂哥安排相亲的,结果堂哥直接拒绝了,让婶婶到她家偷偷掉了一次眼泪,顾晓年是顾家这一辈里最小的,但也知道不少堂哥的事情。
顾爷爷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顾念西出生之前,家里已经有一对双胞胎哥哥了。
顾念西父母是高校教授,叔伯是物理研究方面的人才,姑姑的上海三甲医院的医生,家里的双胞胎哥哥跳级读书,一个进了少年班,一个是竞赛保送生,再加上顾念西外公一家都是石油勘探方面的工程师,可以说,全家没有不优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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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意外出生的顾念西,成为了家里一斛宝珠之中的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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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时候,顾念西也不理解为什么家人总是对自己叹气,哥哥们的书他翻上好几遍都看不懂,请来的老师教的字也很难记住,连父母抽空抱着自己讲故事,都只能看画没法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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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家人以为是顾念西比较调皮,写字容易缺少笔画,读书容易漏行和跳段,做事情没有头绪,连背个乘法口诀表都是颠三倒四,结果等到小学之后,这样的情况没有缓解,反而更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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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姑姑觉得不对劲,把顾念西带去医院检查,顾家才知道顾念西有阅读障碍症,不是他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东西,而是他看到的、听到的和理解到的东西,就是错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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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到达正常孩子的听读与理解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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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普通家庭,顾念西还可以当个快乐的差生,反正好学生终归是少数,多的是调皮捣蛋不把学习当回事的孩子,学习差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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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顾家不太一样,在家人的衬托之下,顾念西在过分关心之下承受了很多压力,他只是阅读障碍,不代表心智不全,家人的区别对待或是小心翼翼,让他长期处在一种自我否定和怀疑的情绪里,找不到任何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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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父母工作很忙,两个哥哥在外地读大学,直到顾念西小学的时候卷入一场火灾,差点因为没有求生意志丧命,顾家才发现这个孩子有着很严重的心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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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救出火场之后,烟呛坏了顾念西的嗓子,失声之后的顾念西状态很差,被接到消息的顾爷爷来京城把他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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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顾晓年打探到的消息,说婶婶是意外怀上顾念西的,只是高龄产妇没法流掉孩子,才会在两个双胞胎儿子都十四五岁的时候,才生下顾念西的。
生下第三个儿子之后,超生罚款还在其次,主要是婶婶的身体撑不住,在医院住了快一年,错过了和父母培养感情的婴孩时期,顾念西从小就和家人不太亲近。
再加上顾念西看着“愚笨”和“调皮”,父母的疏忽就渐渐出现了。
家里的双胞胎没有让父母操过心,谁想到幼子这里就出了大事,知道顾念西差点没从火场里就出来后,父母和两个哥哥都懵了,原来根本不是“性格安静、不喜欢外出”,而是长时间压抑和缺乏沟通后的生病。
好在顾念西的爷爷和外公都是明白人,气的把儿子/女儿骂了一顿,就约定着把孩子带走,先跟着顾爷爷去扬州读初中,做做菜也好,看看花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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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读书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爷爷做了一辈子菜不也养活了一家人吗?”
然后,等到高中的时候,跟着外公走,老人退休之后闲不住,还活跃在石油勘探的前线,经常去野外做个测量或是捡个石头,带着顾念西也能彼此照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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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比外公之前带的徒弟还要耐心仔细,就冲这份认真也是做勘探的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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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两个老人身边的这些年,差不多重塑了顾念西的性格和自信,把幼时留下的伤痕愈合了七八成,被烟呛坏的嗓子也在定期检查,只是医生建议顾念西等到成年之后再做手术,他直到前几年才动手术恢复语言能力的。
这些消息都是顾晓年四处打探到的,知道之后咂咂嘴,坚定的和堂哥站在一条战线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到底是多么绝望和灰暗才会在火场之中放弃求生意识啊,要不是爷爷和堂哥的外公及时出现,说不定顾念西早就出事了。
在孩子面前,成年人哪有资格说自己无辜,顾念西的家人也慢慢意识到当年的疏忽和伤害,愧疚又懊悔,努力的去弥补顾念西,相处起来都小心翼翼的,连担心顾念西没有对象,孤孤单单,都只敢拿送个相亲资料试探一下,不愿意就不愿意,一切配合顾念西,态度极好。
顾念西的母亲和顾晓年的妈妈关系很好,两家也经常走动,所以顾晓年也知道堂哥拒绝相亲之后,婶婶躲起来偷偷掉眼泪的原因,她害怕是小的时候的事情,给顾念西留下很不好的影响,才让顾念西拒绝谈恋爱找对象。
顾晓年是小辈,不好说长辈的闲话,但她总觉得大伯婶婶的努力方向不对,家人之间哪有这么客气和别扭的,还不如好好把话摊开说,对堂哥说对不起,以后改正大家还是家人。
所以,接到无理由的周五歇业通知,顾晓年的雷达都亮了,发现后厨准备的食材多是两人份的时候,就尾巴一样的借故留了下来,赶都赶不走,强行热爱擦桌子洗盘子。
“我不走,我和我妈说了,在堂哥的店里认真工作,不偷奸耍滑,区区带薪休假怎么能侮辱我的劳动热情!”
周五的时候,餐厅的正门已经锁了,留下靠近后厨的一半亮着灯,顾晓年穿着洗干净的侍者服,拿着块干净的抹布不肯走,看堂哥走过来,还敢就近抱住卡座或是装饰的灯具,誓死和餐厅共存亡。
“哥,就算是约会,你们总是需要一个端茶倒水擦桌子的吧!”
不知道是顾晓年的说的哪个词戳中了顾念西的心思,他本来不想留顾晓年的,但听到之后居然有几分犹豫,然后解释,“不是约会,你别吓到她。”
这还不是!顾晓年内心腹诽,但实在是太好奇顾念西反常的原因,想知道堂哥准备这么久要见谁,只能老老实实继续擦自己的桌子。
之前她还准备去后厨帮忙,结果顾念西要自己来,没有让她动手,顾晓年只能来擦桌子。
想想去年成人礼收到的海岛礼物,再看看面前擦得闪亮的桌面,顾晓年感觉自己是新时代的蚯蚓侠,能屈能伸适应性一级棒。
没多久,顾念西就出门把客人接回来了,顾晓年猫腰躲起来看,然后瞪圆眼睛,咦咦咦,是那天玻璃被撞的时候,身上有点香的漂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