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谢娘
月儿很快帮他包扎好,便收拾了药品,转头要开始下一份工作。
临走时,男人叫住了月儿:“我叫章楠,是一名战地记者,我该怎么称呼你?”
月儿没有回头,捧着药盒来到了旁边的病床,只留下一句话:“下次找我,叫月儿就行。”
一旁的病床上躺着的是双脚都已经溃烂了的老兵,虽然伤得严重,但许是病得久了,反倒有些看淡生死的意味了。
见月儿与章楠攀谈了几句,在一旁吹着口哨,侧脸问向章楠:"兄弟相中了?下不下手?"
章楠虽然职业使然是一个健谈的人,但不是什么流氓兵匪,受了西洋教育的他还是有绅士情怀的,听了这话,赶忙摇手:“说什么呢?不可胡说。”
那老兵听闻,大喇喇一笑,笑容里匪气十足:“行,你没看上就行,老哥哥我就不客气了。也好,你伤好了出去了,什么好看的娘们没有?我估计这辈子是出不去了,你瞅瞅这医院里的娘们,哪有能看的。难得来个水灵的,哥就不客气了。”
老兵伤得很重,下肢的溃烂已经到了能要命的程度。别说发烧了,估计小小的感冒都能要了他的姓名。
如今言语上逞英雄,多半没什么桃色幻想了,不过濒死之时找个乐趣冲淡些死亡的恐惧。
所以月儿即便听见了这胡话也没有过多理会,只是安安静静地准备器具,为他溃烂的伤口上药。
月儿在到了医院之后,特地找护士长要了一身素色的护士服。条件有限,并不是每个义工都能领到服装,但月儿觉得自己的裙子确实不适合在医院工作,于是便换上了这种长衣。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即便掩在这毫不修身的护士服中,乍一俯身,仍旧能隐约透出月儿那婀娜身姿。
原本也就是打打嘴炮的老兵一见这情状,就像是困久未开荤的饿狼见到肉了似的,借着即将踏上鬼门关的无畏,竟然生出了下流的想法来。
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朝月儿的屁股伸了过去。
也不知是有点做贼心虚,还是太过激动的缘故,老兵的手颤颤巍巍,在空中悬空了片刻,前进得倒是挺慢。
这一切恰被旁边的章楠看见,立刻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吓得老兵一个激灵缩回了手,也引来了整个病区所有医患的目光。
“你喊什么呀,吓我一跳!”老兵拍了拍胸口,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未生出分毫愧疚之意,反而有点逞英雄似的较劲,指着章楠,“你小子别管闲事,别看老子受伤了,打你就跟打小鸡崽一样!”
章楠书生意气,憋红了脸:“猥琐,龌龊,不要脸!竟然要占人家女子的便宜!”
老兵却好不以为意:“嘿,我也没干什么,摸摸怎么了,老子要是全须全尾的,还未必看得上她呢。”
话一说完,仿佛不付诸行动不能证明自己的胆量一般,竟然又一次把猪蹄子伸向了月儿。
月儿这回有了准备,向后一退,让骤然起身的他扑了个空。月儿见此机会,正好拽住那老兵的袖子,将他的上身向前一拽,整个身体被硬生生对折了一般。
压得他下肢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压得他差点喘不上气来。
月儿不慌不忙:“哦?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啊,能入您老的法眼。那以后就由我来全权负责您老的吃喝拉撒了。”
说罢,隔着纱布狠狠地按在了他脚踝处溃烂的伤口上,疼得他直接求爷爷告奶奶了。
方才还为月儿担心的章楠见此情形,知道了这女子也不是好惹的,也便长舒了一口气,躺回了病床上,准备看好戏了。
老兵一听自己到死都得栽在这女人手里,当然不同意:“你这是虐待,我要投诉你!我要找院长,我要求换人!”
进了这教会医院,多半都是治不起病,养不起伤的。但凡手里阔绰一些,也不会来这里苟延残喘。
月儿仍旧不紧不慢,不肯松开手上的力道:“换人?你要是能换个医院就更好了。”
老兵立马哑了火,他换不起医院,倘若出了这教会医院,恐怕连苟且偷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得忍着剧痛告饶:“我错了姑奶奶,再也不敢了。”
“疼不疼?”
“疼。”
“长不长记性?”
“长。”
月儿没有松开手,却直起了腰,环顾了四周,看似不经意,却提高了声线:“如果再有类似的,一定会比他还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巴巴看着这位漂亮却下狠手的义工,老实了起来。
恰在这时,月儿松开手上的力道,拿出棉签,在她按压的地方仔细擦拭了起来。
“好了,溃烂的这点脓血帮你挤出来了。如果下次还需要,随时招呼我。”
原来她是在帮他清理脓血。
听到这,章楠发自内心地赞叹,真是个有意思有胆识的女人,既惩治了这登徒子,又没有违背医德,有意思。
经过这么一闹,无论是义工还是患者,都消停了许多,月儿一刻都不肯闲着,为各种各样的伤病员换药,喂水,甚至还和护士学起了打肌肉针。
毕竟识字的义工太少了,能找到这么一个分得清药物品类的义工,过于难得。
慢慢的,月儿在护士长的帮助下,慢慢熟悉了一些常见药物的药性和使用方法,也懂得了不少医疗护理的常识。
白日里在医院学习的知识,一回到家,月儿便开始实践起来。
最好的实践对象就是伤病员木旦甲,一来二去,惹得木旦甲烦不胜烦。
终于,忍无可忍的木旦甲找到了韩江雪:“少帅,求您了,让我出城吧。您家夫人今天都给我量了四五十次血压了,我这胳膊都要被量秃噜皮了。”
韩江雪倒是一笑了之:“我们夫妻俩救你一命,也不求你报答,我夫人拿你练练手怎么了?忍忍不就过去了。”
结果回了房去,发现自己也是那个未能幸免于难的。
月儿拉着韩江雪用新学会用的水银体温计量了好几次体温,转头看着韩江雪,嘿嘿一笑。
笑容里的狡黠让韩江雪不寒而栗:“你想干什么?”
言罢还不忘往后退了一步,可惜身后便是床榻,避无可避。
月儿笑盈盈走上前,学着戏文里的那些浪荡公子的模样,调笑着上前,轻轻推在韩江雪宽厚的胸膛上。
“这位爷,您就从了我吧。”
韩江雪难得听月儿调笑,心中顿生欢喜,索性便陪她玩闹一番,顺势便跌在了床上,四仰八叉地躺在了上面。
"你……你想干什么?"韩江雪掐着嗓子,故作啜泣之态,惹得月儿差点笑背过气去。
月儿也跟着一骨碌上了床,悬空骑跪在韩江雪身上,双手交叉,按在了他的心窝处。
“不干什么,拿你练一练心肺复苏。”
韩江雪宽大的手掌覆住月儿的小手:“胸外按压就算了吧,我这么个大活人,可受不了你这么按心脏。”
言罢,突然抬手一勾,正勾在月儿领口盘扣处,顺势将月儿拽了下来。
鼻息相叫时,轻柔开口。
“不过人工呼吸,倒是可以练一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月儿:老公假公济私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韩江雪:明明是你假公济私。
第三十章
这日月儿仍旧一早便来了医院, 刚下了汽车, 便听得有人唤她的名字。
远远望去, 身形高挑,短发利落, 上身穿着轻薄夹克, 下身穿着西洋人带来的牛仔裤,显得腿型修长。
如若囫囵一看, 来人气质里带着些许摩登人士的不修边幅, 可一副金丝框眼镜恰到好处笼住了这份放浪形骸, 倒添了三分书卷气。
月儿怔了一瞬, 反应过来,是章楠。
“换了身干净衣服,气质都不一样了, ”月儿开口夸赞,“幸亏没留下什么残疾, 不然这么长的腿可不是浪费了?”
章楠被月儿这么一夸, 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今天来拆线,拆了线估计再养几天就没事了,还得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呢。”
本就是分内之事,月儿也不必领他这份感激,于是转头带着他向医院内走去。
章楠腿脚仍旧没完全恢复利索,但好在腿长,跟在月儿身后并不困难。
“之前一直叫你月儿, 昨儿才听说你是东北那位少帅的夫人,看来,还是叫夫人比较合适。之前唐突了,还望见谅。”
月儿脚下一滞,回头抬脸望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眼神中多了份戒备和警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章楠惯于观察,自然能发现这些微小细节,赶忙解释:“您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做记者这行久了,人脉自然广了一些,许多事情打听着就容易了。”
记者,月儿并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行当,但贸然开口询问又怕不妥,只能仍旧疏离冷静地看着章楠,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到了病区,月儿着手开始为章楠拆线。
“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拆线,没有经验。我怕弄疼你,或者发生其他意外,不如你还是找专业的护士来做吧。”
月儿看了一眼章楠的伤口,其实私心里月儿想要试一试的。只是如今这章楠太过奇怪,她并不想与之有太多交集。
只能找了这么个借口。
“我还能叫你月儿么?”章楠小心翼翼问,又赶忙低声加了一句,“我怕叫夫人对你影响不好。”
月儿点头。
“月儿义工,之前是你答应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你的。送佛送到西,最后一次了,你就别推辞了,行么?”
话都说到这了,月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俯下身子看了看伤口:“好,只是疼了你得忍着点。”
月儿第一次上手,不过每次有医生护士给病人拆线,她都会在旁边仔细观察一番。
她手上力道轻柔,仔细消了毒之后,抬脸看向章楠:“想好了,现在后悔来得及。”
章楠咧嘴一笑,心想,我一个大男人,现在就是后悔也得咬着牙咽肚子里啊。
小心翼翼用镊子将线头提起,月儿深吸一口气,小心着力,将皮里肉外的一点线提了出来,索性干脆利落一剪子剪开,用镊子小心拉出整条线。
动作一气呵成,月儿想着就是疼,也一鼓作气疼这一次吧。
抬头看向章楠,没有汗涔涔的样子,也没有龇牙咧嘴的惨状,下颌线紧绷,代表着有那么一点疼,但肯定是能够接受的范围。
这无异于是对月儿无声的鼓励,她又仔细帮他消毒包扎好。
“好了,医院这地方,就不期待和你再次相逢了。祝你以后都不用来这,后会无期。”月儿笑意盈盈,眼角眉梢甚是温暖,一方面她真的祝福每一个康复离开的人,另外言语中也有了疏远之意,她不希望与这个能查到她底细的人再有过多的纠葛。
章楠整理好衣裤,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给月儿:“那好吧,还想和你多聊一会的,可惜你太忙了。如果之后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随时可以去报社找我。”
月儿双手接过章楠的名片,记者,报社,这些对于月儿来说概念都十分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可以用得着他,但礼貌还是要有。
“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