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默成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人。
汤云左今年已经三十五岁，脸仍旧是二八少女的模样，可谓冻颜，但是在她拿到的重量级国际大奖面前，这张脸不值一提。
她并非是完美的美人，但是长相大气，有中国古典美女的底色，又因为从十六岁就开始参演电影，镜头感、表现力都非常强，在气势上也不输给任何人。
汤云左是时薇的女神。
她有些激动，可并未表露，只是简单的交流，打了个照面便站到自己该站的地方。
由汤云左饰演的女主角，身份是江湖侠女，为此还需要苦练功夫，一位武术指导带她，另一个舞蹈指导冯老师则去带时薇。
时薇早就把她那两句台词背的滚瓜烂熟，工作表发下来，时薇的戏份比较靠前。
王导的电影本并无定数，他经常拍着拍着就要换，要增添删减，即使是合作过很多次的汤云左，王导也不留余地的批评。
时薇一边跟着冯老师做准备动作，一边咽口水。
汤云左一脸云淡风轻，早就习惯的样子，时薇可就怕自己被骂哭了。
哪怕是定妆照，王导也事无巨细地关心指导，请来的美术设计都是国内顶尖的妆设服设，时薇的衣服主要是红金为主，要参考传统唐装，又得保证符合舞女身份，光定下来就花了两三天。
正式开拍的第一天，时薇拍的只有一场回眸一笑。
她只要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与客人调笑，然后在听到召唤时，漫不经心地回头。
时薇尽力让自己融入角色，目光灵动，又带有一丝慵懒，回头的时候，她的眉尾都尽量松散下来，显得毫不在意。
第一次拍戏，拍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但是王导仍旧板着脸，“再来。”
时薇只好再来。
第五次的时候，王导亲自跟她谈，给她找感觉方向，甚至还亲手掰着她的下巴，让她找好回头角度。
时薇就这样拍了二十次。
她去看摄影机里的一段一段只有几秒的图像的时候，已经被数落了好几十次，她垂着头，自信几乎耗尽。
王导摸着下巴，旁边是他常带的副手，“还是第一段好是吧？”
“不错，感觉第一段灵动些，后面世故味重了，有些角度不错，但还是...”
“还是不如第一段。”
……
时薇回家的时候，一边吃馄饨一边哭，嘴里把王导骂了无数次，捶胸顿足，嚷嚷着再也不去了。
她也借着由头在于然怀里撒娇，于然便动用亲亲抱抱一条龙，这才睡觉。
第二天仍旧是哭着回来的。
第三天，第四天。
时薇在片场从来没哭过，可一看到于然就满腔的委屈，憋都憋不住，于然心疼地不行。
王导的嘴巴真的毒，时薇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我是不是不适合拍戏？我还有必要去吗？
然后第二天一清早就收拾好，赶去片场。
因为时薇拍戏的时间目前不长，来回赶得过来，所以晚上都回家住。
她手里的剧本和小说密密麻麻都标注到了，直到第十天她才迎来一段有台词的对手戏。
和她搭戏的是声名鹊起的影坛之星康瑛，在戏中饰演她的常客，同时也算是二番的男主人公。
康瑛今年二十八，所演角色风流倜傥，时薇都没见过他真实的性格，一来剧组就是吊儿郎当。
第一次与人搭戏难免紧张，时薇第一条没过，完成度极差。王导黑脸，让康瑛带着她下去磨对话。
时薇领命，反倒是康瑛声音温和，安慰道：“王导就这样，你第一回演戏演成这样已经不错，就是需要融入角色，得跟我的角色有交流。”
康瑛在人戏不分的方面颇有领悟，很亲切地指导教学，时薇也戏痴上身，自信满满，回去接着拍。
拍完之后，时薇雀跃地转过头，却听王导怒道：“时薇，你这拍的是什么东西，不行就滚蛋，多的是人等着你的位置。”
……
时薇每天跟在学校被欺负的小孩一样，站在门口低头抹眼泪，一抽一抽的，跟于然哭着说王导又骂我了。
她这场对手戏拍了好几天，王导才挑了几个留着用。
时薇有时也会观摩汤云左拍戏，她眉眼冷冽，大多数的时间像是心死，但是眼底又是不甘，在死的边缘挣扎而活。
只是一个眼神，就参透人心。
时薇看得发痴。
她跟汤云左差的太多了。
有时她就安静的坐在远处，揣摩戏份，有时也会和王导交流，王导骂她，她就当做耳旁风，只留下有用的改进。
武术指导也会给她摆正动作，时薇看着都疼。
每次都是看到她这样，时薇才又鼓足勇气，继续拍戏。
这回她的角色是见到心爱的男人，抬头之后眼底充满光亮的戏，她对着摄影机，戏中对面应该是康瑛，可她对着的是摄影师傅。
即使如此，也尽力揣摩眼神的变化，一个轮转，由死到生，再到熠熠发光。
汤云左在她旁边休息，看着也不禁道：“这孩子都点东西。”
可是王导仍旧不满意，来回来去拍这一段，非得把时薇拍掉一层皮。
时薇再次尝试，她想起了于然，眼前凝聚，毕竟这是她真的心爱的人。
拍到恍惚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于然真的来了。
王导对这个很满意，难得道：“不错。”
于然凑过去，看镜头里时薇的表现，“我也觉得不错。”
差点把王导吓到。
王导盯着于然半晌，脸色不佳，“谁让你进组的？”
第32章
艺术界向来和娱乐圈有壁。
王导看上过于然的皮相，想让他过来拍个角色，可惜于然灵气不足，似乎天生就不是吃这口饭的，于是作罢。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找过他。
时薇从没告诉他在哪里拍，毕竟这个影城很大，而且唐宫的位置相对隐蔽，周围都有“重兵把守”，不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是进不来的。
于然查了两天才查到是哪里。
于然背着手，又拿出一盒烟，王导比较意外于然还记得他的喜好，有些受用的接过来，颠出一根放在嘴边，点燃。
“随随便便就进来，也不愧是你。”王导吐出一朵烟雾，“你不会是想讨个角色吧，我这戏可都是女人，没你的戏份。”
这周围除了王导和于然，就是木木站在他们身前的时薇了。
时薇揉揉眼睛，确定是于然，吓得无所适从，只能原地站立。
“我过来看看，有家里人，照顾一下。”
“谁是你家里人？给你照顾干什么？”
“老交情嘛。”
“凭着耽误我拍戏的交情？”
于然挑眉，坐在旁边，又听王导问：“谁？”
于然用下巴点了一下眼前的小丫头，“时薇。”
“你哪门子家里人？”
“我老婆。”于然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声音很轻，“麻烦了。”
于然让照顾谁，不管怎样，都不能不卖这个人情。哪怕是王导这样油盐不进的，于然亲自来问，他应当也不好说不行。
毕竟合作的影视公司他也把握着。
人总要向金钱低头。
王导吐了口烟，嘴巴毒辣，“跟我在这里演神话呢。”
时薇涨红了脸，她看着于然拍着王导的肩膀，往空地走，自己也只好坐到临时搭建的唐城的台阶上，内心忐忑。
“怎么的，跟你抱怨了？”
“没有，就是老哭着回来，心疼。”
“在我这没哭，回家哭啊？”
“也就只能回家哭了。”
王导坐在马路牙子上，于然也跟着坐。
“挺能逞强。她不错，最近惦记着给她加点戏份，你一来这味儿可就不一样了。”
“犹犹豫豫，还是过来看看。”
王导瞥他一眼，“你来也没用，我就这样，爱听不听，不听滚蛋。”
于然颔首，“那也劳烦少骂两句。”
“你也滚蛋。”王导不吃这套，烟也丢过去。
时薇搓搓小手，扒着门看他，眼神询问，于然托腮，摆摆手让她进组，自己则悄悄走了。
*
于然来一次还是有些用的。
时薇感觉王导的语气稍微稍微缓和了一些，虽然待遇比汤云左他们差，但至少不是劈头盖脸的骂了。
演了小一个月，时薇戏份不多，但已经能握住角色，冯老师这才开始教她跳戏里的那场舞。
难度不小，王导又不喜欢用替身，所以只能时薇自己完成。
时薇这舞蹈力道十足，功夫甚至都到手指尖上，她摆那个手势抬着手臂定型，有时能抬着不动一个多小时，就是为了让身体记住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