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木青
“啊?”麻芯抓耳挠腮,“过分就算了,还很过分?明知是很过分的事,为什么还要做啊!”
和乐瞬间沉默,是啊,她为什么要做呢?
麻芯见她脸色不好,意识到一个可能,“和乐,你该不会是替自己问的吧?不能啊!你怎么可能做很过分的事啊?”
“就是我。”
对面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麻芯只好认真思忖起来,关键她从未做过“很过分”的事,绞尽脑汁,答道:“如果是我嘛,应该就萌混过关吧。比如这样——”
麻芯伸出一只手,而后食指和中指曲起,“跪”在课桌上,“大人,小的知道错了,你看我跪的姿势标不标准?”
“……”她要是这么干,老师估计会更生气吧。
和乐更沮丧了。
麻芯感兴趣得很,抻长脑袋,“和乐,你对谁做了很过分的事啊?”
“就,”顿了顿,“一个长辈。”
“长辈?如果是长辈,那就更不用担心啦,大人不计小人过嘛。”
也是。和乐安慰自己,老师一看就是肚量能撑船的人,应该不会生太久的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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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就是“十一”小长假,寝室阿姨去年嫁大女儿,今年嫁二女儿,又将她们这些住宿生赶回了家。不过高三依然按照惯例,只放三天假。
和乐在放假前特地去了趟图书馆,既是还书,也是为了“巧遇”,奈何她在书架间来来回回踅了好几遍,也没等到人,只好拉着行李箱回家。
回到家,家里依然毫无烟火气。
和乐按照学校的作息,晚上十点上床,辗转反侧半个多小时才睡着,隔天难得赖了一会床,六点四十才起。
到厨房一看,果然,锅里已经有一碗炒粉干,放了肉丝、卷心菜、香菇和蛋,成色极好,配的是一锅绿豆汤。
和乐安静吃完,而后把十一期间的卷子都搬出来,叠在书桌上,地理特地压在了最下头,而后点开手机的计时器。
相继做了英语和数学卷子,都控制在一个半小时上下。
和乐抬眼一看,才十点,起来活络活络筋骨,卯着劲又做了一张数学卷子,这才长舒口气,起身去做午饭。
打开冰箱,里头果然又被塞得满满当当。
做了糖醋茄子和蒲瓜汤,和乐才刚吃到一半,门口陡然传来钥匙插入锁眼的动静,她怔了下,第一时间跑至房间,拿手机摁下1、1、0三个键。
她躲在门后打量,当门被推开,一张熟悉的脸跃入视线时,她更加愕然。
“爸爸——”
和明华走了进来。
旋即,和乐发现不对,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她定睛看和明华,酒色微醺的脸,连眼神都不复往日的清明。
她一双脚像被人拿了大钉,死死钉在了原地,浑身止不住轻颤起来,手机几时掉在了地上也无知无觉。
直到和明华叫了一声“阿乐”,她如梦方醒,第一反应是跑,经过和明华身边,后者伸出手,她更加慌乱,开门的时候手指都是抖的,生怕下一秒就被人拽回去。
和明华僵立在餐桌旁,酒意才不过刚上头,这会已经散得一干二净。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方向,良久喉间才挤出一句:“爸爸没有要打你……”
和乐一路跑到了公交车站。
摸摸口袋,正好有一张五元纸币,她买了一份五毛的报纸,找回四块五的硬币。
一辆公交车正好驶进站点,她也没看是几路,一扬手,待车停下,上车投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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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端阳刚从学校回来,路遇红灯,得等九十秒。他从中控箱中抽出手机,回了几条微信,而后把手机放了回去。
这一带是公园,十月初依然树木葱茏。
他随意瞥向窗外,瞳孔骤然一缩。
公园的一条长椅上,戴黑框眼镜,穿T恤校裤的小女孩静坐在那,脸微侧,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对父女身上。日光洋洋洒洒浇了她一身,衬得她更加娇小。
坐在长椅上的人看得出神,他一时也看出了神。
“哔哔——”直到后方车辆不耐地鸣笛叫嚣,于端阳收回目光,看一眼交通灯,迅速启动车子。这个路口不能拐弯,他驶到下个十字路口,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无意识轻敲盘面,最终选择了往左打。
下了车,他没有立即往目标物走,就坐在车头,一条腿踩在道牙子上,手搭其上,静静地看着。
该怎么形容面前的画面?阳光下的……阴霾?
他顺着其视线看过去,看样子应该是年轻的爸爸在教女儿吹泡泡,一个个泡泡随风飞向远方,轻盈自若,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颜色。
不一会,那小女孩抱住爸爸的脖颈,贴在他耳边不知道耳语了一句什么,年轻爸爸二话不说,把小女孩举至肩上坐稳。小女孩眼睛眯起,看嘴型应是在倒计时,报出“一”后,年轻爸爸跑动起来,小女孩趁势向侧方吹出泡泡,沿途相连成片。
笑声如铃,不绝于耳。
他看到那塑雕像先是嘴角勾起弧度,旋又缓缓展平。又观望片刻,他直起身,迈步过去。
和乐正看不远处乐融融的画面出神,身前光线倏忽一暗,她回过头,跃入眼的是白色的棉质衣料和淡蓝色的水洗牛仔裤,清爽干净。
是出现幻觉了吗?这双腿怎么像是……于老师的?
她抬头,想看看杵在眼前的这个人是递广告单的还是要捐款的。
来人逆着光,五官仍然清晰,这个轮廓……
她迅速站起身,说话有些不利索,“老、老师好。”
“嗯。”
“老、师怎么会在这?”
相比她,来人要淡定得多,“我家在附近。”
“哦。”她听女生谈论过老师的住处,好像在市中心。
和乐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跑远了,坐上车后,她一直靠着窗在发呆,无意看到这个公园,便下了车。总归她还有两块五,到时候反方向坐回去就是,没想到会直接坐到市中心。
她局促地捏了下校服裤子,闹了这么久的不愉快,这些天老师对她的态度又肉眼可见的冷淡,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压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
于端阳盯着她的后脑勺,“坐啊,现在不上课,不用回答问题。”
和乐乖乖应了一声。
她慢半拍地坐下,眼睑抬起,身前的人依然杵在那,心里不禁打鼓,老师怎么不坐呢,只是来和她打个招呼的么?
和乐憋了十秒,招架不住面前强大的威慑力,小心翼翼问:“老师不坐吗?”
“坐。”男人答得干脆,行动也干脆,长腿一跨,在她身边坐下,牛仔裤的布料稍硬,不经意擦到她的手臂。
和乐如遭电击,余光瞥到两条挨得极近的手臂,麻意一下子蔓延到脖子根,她忙往右腾地。
难怪呢,老师一直站在那,她刚才就坐在正中,两条手臂要再往椅背上一搭,就是标准的大爷坐相。
“在这坐很久了?”
和乐老老实实回答:“应该有一会了。”怕被问太多露底,她反问,“老师呢?出来……散步?”
“竞赛班的学生今天才回家,我刚从学校回来,打算打瓶酱油回去。”
和乐问号脸,侧头看去,这年头还兴打酱油的吗?而且,老师左右手里也没见到酱油瓶啊。
于端阳视线虚虚罩着她,见她眼珠子从左滑到右,嘴角微微一翘。
和乐若有所感,过了片刻,顿悟,老师这是路过的意思呢。
见惯了男人前段时间的冷脸,忽然暴雪转晴,还和她玩起了冷幽默,和乐应接不暇,僵硬地转过头,“哦”了声。
难道老师真像麻芯说的,已经“大人不计小人过”?
她心头松泛些许,一回头,便又看到了那对父女。
不远处,小女孩调皮,举着泡泡环,朝着爸爸的脑袋吹泡泡,年轻爸爸无奈又宠溺地立在原处,任由小女孩用肥皂水给自己做发型。
不多时,一名年轻女人出现,白裙高跟,气质有点仙,应该是小女孩的妈妈。年轻妈妈取走了小女孩手中的肥皂水,后者瘪了下嘴,双手抱着爸爸的脑袋,再把自己的小脑袋叠上去,蹭啊蹭的,怎么都不肯撒手。
和乐嘴角不自觉勾起。
末了,小女孩被妈妈劝动,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蹦蹦跳跳地走了。
年轻父母目光落在中间的小精灵上,仿佛她就是全世界。
“真好。”她喃喃。
“也想吹泡泡?”
“不是。”和乐转过头,将要脱口的话黏在了舌尖上。
眼前乍现一瓶圆柱体,粉色瓶身,帽盖是黄色的,和刚才小女孩手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她目色骤亮,“老师哪里买的?”
于端阳随意一指,“公园就有卖。”他放慢语速,仿带诱哄,“不吹吹看?”
和乐接过肥皂水,迟疑地旋开帽盖,盖子连接着泡泡环,还是小时候的装置,连泡泡水的气味也和小时候的无差。
一时玩心起,她把泡泡环举到嘴边,轻轻一吹。
刹那,无数泡泡“呼噜呼噜”自环中钻出,摆脱束缚后,搭了顺风往她的脑后飞,阳光一照,剔透晶莹,五彩斑斓。
和乐看迷了眼,心里也像有开心泡泡呼噜呼噜往上冒。她往泡泡液里颠了颠帽盖,蘸了足够多的泡泡液,继续吹。
看了一会,于端阳问:“好玩吗?”
答的人些许雀跃:“好玩!小时候一小瓶可以玩一下午,看泡泡一个个出现会觉得很神奇,还会傻傻地对着它许愿。老师没玩过吗?”
“记忆中没这么好玩。”
和乐侧过头,这个时候早忘了之前的隔阂,直接把手举到他面前,“老师要不要试试看?”
他一怔,再看她,眸子里的期待连镜片都难以遮掩。
默了数秒,他启唇,轻出一口气。
或许是气息把握得好,竟是吹出了一个巨型泡泡。
“好大的泡泡!”她惊呼,“老师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厉害!”
巨型泡泡晃晃悠悠地往上空飞,冷不丁一声“啪”,破了。
她眯起眼,八颗细牙在阳光下皓如细雪,“我也来试试。”
于端阳观察到,在她左颊上,一枚浅浅的酒窝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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