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第89章

作者:双木青 标签: 现代言情

“刚才替您解围的老师说的,除了教地理和带竞赛班,还在职读博?听起来很辛苦。”

“都是个人选择,只能用忙不忙量度,谈不上辛不辛苦。”

“老师怎么突然想到要读博?”

“需要。”

需要?是指……

“我看到前两年老师评上了教坛新秀和师德先进个人,课程也拿了全国优质课一等奖。”

身侧神色玩味,“你知道?”

暴!露!了!

和乐脑内警铃大作,着急救场,于是想到个由头,“寝室群里听麻芯说的,她提起过。”话落,她灵光一现,补充:“还有学校的微信公众号,我关注了,里面有推送消息。”

“原来如此。”

才不,和乐在心底否认。

分开后,她手机、笔电的搜索框出现频次最高的一定是“于端阳”三个字,网上老师的照片少得可怜,采访也只有两三则,大多是陈述性的表彰。然而一张旧照,一则旧新闻,她都能翻来覆去地品味。

大一寒假开过同学会,高中班级建了微信群,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新生活,联系频繁的大多建了小群,故而班级群里多半是支付宝活动或集赞链接,她也从不屏蔽,就为了等教师节或春节,他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那一小会。

知道他越来越好,越来越耀眼,她心满意足,顺便以为动力……

和乐一想就岔出老远,直到身边开口:“该你的,没什么好推辞的,也算留个记号。”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和乐花了半分钟解读,才算明白过来,老师这是在解释读博与评比无关。

她隐约觉得老师的说辞有些怪,一时又辨别不出怪在哪。

“这是老师应得的。”她附和。

于端阳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你呢?回行健当老师,没打算深造?”

“能不能进行健还是个问题。要是可以,我应该会申请在职读研。”她眼珠子微微滑动,慢慢地说:“其实回行健,我是临时起意。”

当时她已经争取到保研名额,连续失眠三天,下定决心放弃保研。每个选择对应各自的机会成本,她只能做出取舍。

于端阳沉吟道:“看你修了心理学,以为你是蓄势待发。”

“修心理学只是为了更了解自己,有知而无畏。”

“看得出发挥作用了。”

“嗯?”

“今天你的整体表现让我想起一句话,”顿了顿,他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和乐一怔,随即抿紧唇线,好半晌,才轻声开口:“这个三日应该是虚指,不过表示的肯定是短时间。我和老师别了三年多,三年,比这个长太多了。”

目光所及,操场草色萎黄,就这三年多,这块草地也经历了三场荣枯。

什么都变了,不变的,也只有她喜欢他,是现在进行时。

第94章 小红花

作为校友,和乐在行健进展顺利,她加了个行健实习老师的微信群,里头充斥各式吐槽,诸如带实习的老师压根不管人、办公室气氛压抑、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的问题,她都没有遇上。

三班人和她处得也不错,有学姐这一身份加持,互相都有亲切感。

班里就一名男生与她不大对付。

说来也巧,正是上回作弄何老师的那名男生,叫孟从越。

至于说和她不对付,具体见于她上课低头摘笔记,抬头经常看到孟从越乜斜眼看她。刚开始,孟从越还会做做样子,把白眼收回去,后来她抬头低头已经见不到他的眼珠子。

另外就是假模假式地问她问题,知道她是文科生,他便专挑数理化题目来考她。得亏和乐高中时期就是理科强于文科,到大学也不敢荒废,身在历史系,还有闲情研究高数,没题目能难倒她。孟从越踢到铁板,三五回后也就消停了。

这些尚算不上大问题,让她伤脑筋的是,为期半个月的旁听结束,下周一便是她上台讲课。

大学期间,她出去做过家教,考教师资格证时也要给人上课,不过前者是一对一,后者的对象是面试官,性质与这堂课迥异。

带她的何老师为人严谨负责,对她也多有指点,不过其上课形式,和乐不敢苟同:主要何老师过于依赖PPT,且喜欢划重点,经常一段讲完,就提醒学生该背的段落,即使有拓展,也是应试内容。两周听下来,她也颇觉枯燥,难怪三班人不爱听。

她坐教室后面,小动作看得分明,看课外书的、直接写练习的、递纸条的,连耳机藏袖子里,一只手拄着脑袋听音乐的都有。

她不晓得何老师是什么观感,台上看台下,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何老师或许不是不知道,而是已经麻木。

和乐默念着“传道、授业、解惑”,心里越发没底。

于端阳回到办公室,看到和乐还坐在位置上,走过去问:“五点多了,还没去吃饭?”

后者抬头,“唔,就去了。”

“在备课?”

“嗯,下周该我上了。”

于端阳打量她的桌面,看到一张A4大小的便笺,最顶上写了“讲义”二字,整张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字,整齐清丽。

看厚度,讲义不止这一张,想来是为讲课预备的逐字稿。

他不禁一笑,小姑娘还是这样,做任何事都是稳扎稳打。

“紧张吗?”他问。

“有点,怕学生不爱听。”

脑子里预演过各种情况,比如脑子突然短路、底下学生不配合……她和三班人处得是好,但作为老师,业务能力还是排在第一。

高二要文理分科,选理的是主力军,历史不算主科,对大部分人而言,这只是一门需要应付考试的课程而已。

她有点贪心,希望通过努力,让更多人喜欢上历史。

至少课堂情况不能跟何老师的一样。

正想着,她灵光豁然一现,“老师,你在行健的第一堂课是怎么准备的?”

“没你认真,还准备了逐字稿。”

和乐瞥向桌上的稿件,微赧,“听说这个方法好用,就想试试,至少能掌握好时间,别第一堂课就拖堂。当然,这是在不发生意外的情况下。”

“把每次上课当成一次演讲,这个想法不错。”

把上课当成演讲?

和乐一愣,除了演讲兜售观点的目的性太强,两者确有相像之处,尤其她手上握着一份逐字稿。

“我当时上课比较随意,问题出在时间上,提前了五六分钟下课。你有逐字稿,这点可以把控。地理历史不比数理化,尤其数理,点人上讲台做题,学生个个巴不得头点地,你穿插故事,问几个小问题,增强互动性,课堂气氛也容易调动。”

也是。而且老师说的这些,她都做了准备,一时紧张感淡去不少。

于端阳把手里的书搁她桌子上,看架势是要详谈。和乐忙竖起耳朵,正襟危坐。

他把她的小动作收进眼底,心下一笑,“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自信。到了高中,底下的学生怎么也接触过几十名老师,老师怵不怵,他们感觉得出来。你第一次教他们,威信还没建立,要是在台上吞吞吐吐,就是准备得再充分也白搭。而且这是你的第一堂课,关乎第一印象,与其以后去颠覆,不如第一次就好好塑造。”

“另外,你的第一堂课,底下应该不止学生,还有老师。”

和乐垂下睫毛,旋即小心翼翼抬眼,“那老师也会来吗?”

“看课表。没课就去。”

和乐早将他的课表背个滚瓜烂熟,所以,答案是……来!

她无意识地攥紧裤子。

于端阳背抵着办公桌,一条腿伸直,继续教学:“至于授课内容,我照着两个准则走。”

他对上她投来的视线,“第一,我也做过学生。”

“嗯?”

“我认为最可怕的老师,是认为老师只是老师,忘了自己也曾是学生,站在了和学生对立的立场上。”

和乐唇线微张。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特地被拎出来说,效果说是振聋发聩都不为过。

可不是嘛,老师先是学生,再是老师。她做过学生,甚至现今仍是一名学生,晓得一名学生想听到什么样的课程内容。

“我备课的时候,一半是老师,一半是学生。众口难调,但至少你要确保自己先能听下去。新老师在这点上有优势,像我上了七八年课,教材不改弦,很多内容张口就来,就像量产的商品,僵化、模式化,这点很可怕。”

“老师不会啊。”她脱口而出。

于端阳眉梢一挑。

又!露!馅!了!

和乐捏紧拳头,难不成她要告诉老师,她曾偷偷潜回学校好几回,就为听他一堂课?

她忙挽救:“老师的知识面很广啊,干货非常多,都很实用,尤其是一些急救知识,都是经验之谈。我记得有堂课最有意思,您给我们介绍能量条,勾出一堆人的馋虫,不少人周末都去买了试吃,比明星还能带货。”

“还有,老师会结合时事,大事小事我们都爱听。最特别的是每堂课前的照片,老师经常根据照片,引导我们做命题人,从考点、思路再到框架,一一分析。熟能生巧,考试自然就不怯简答题了,对其他几门学科也有启发。而且照片都很生活化,容易拉近和我们的距离。”

“看得出来,老师上课非常非常用心。”

她越说越多,原本只是拿来搪塞,不想最后成了颁发小红花的表彰大会。

大学好老师自然不少,可她还是会疯狂想念,而她想念的不只是这个人,还有这个老师。

因为老师真的是很好的老师啊。

于端阳轻咳一声。

摘了眼镜,她目光里的爱慕和崇拜不加掩饰。

他暗自叹息,乱了,早就乱了。

敛敛神,他把话题扯回来:“老师和学生的目标一致,老师希望学生能够学好,学生也希望自己能够学好,既然目标一致,立场为何对立?你对学生好,学生也会对你好,是人之常情。”

和乐郑重点头,“记住了。”

“第二点,老师毕竟是老师,从你口里说出的话具有权威性,所以,话不能乱说。你可以和学生开玩笑,吹破牛皮的老师我都见过。前提是,如果你传输出去的是知识,就要确保它准确无误,忌随意性,这点也是树立威信的关键。你手头的逐字稿,可以的话,把它当论文写。”

和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转回稿件,五指不自觉地捏紧边沿,“被老师说的,又有点紧张了。”

他笑笑,“别紧张。知识有死角,人不可能不犯错。我强调这点,是让你尽量少犯错。学生和老师最良性的互动,是老师能调动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学生再反过来为老师扫除死角。首先,你要让学生认可你的教学态度,之后即使有错误或偏漏,他们也会体谅你。”

“是这样……”

“另外,你还有一个天然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