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第91章

唯一庆幸的是，午休时间很充分。

于端阳沉吟片刻，“坐车这段时间你可以省出来，比如选一个近点的住处。”

老师这是指点她在学校附近租房？

她回道：“我想过租房住，后来想想就两个月，租金不便宜，还得找室友，就算了。”

她一个人在外面住，爸也不可能同意。

于端阳敛目，没再说话。

身边突然消声，和乐以为他是不认同自己，想了想，轻声开口：“您高三就对我们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一直记着呢。要是撑不过，我肯定不勉强自己。”

“就怕你不认为那是勉强。”

和乐大方承认：“我的确没认为是勉强。行健门槛高，我大学不是师范专业，比别人晚起步，事业前期肯定要比别人付出更多，才有可能脱颖而出。既然做出选择，就要努力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挺过这一阵应该就好了。”

她嗓音轻软，娓娓道来，在雨夜里别含一种柔曼。隔绝外事外物，听小姑娘毫无保留地分享她的未来，这种感觉尤其不赖。

于端阳弯了下唇，“打算就待行健了？”

“行健也不是我想待就能待的。”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道：“说起来，要是真能进行健当老师，我就和老师一个高中，还一个单位了。”顿了下，接上三个字的重点：“好有缘。”

“确实。”于端阳附和。

语气却是不咸不淡。

和乐难掩失望，按她的段数，这都算表白了，可老师像是半点没接收到。

艺术楼与高一教学楼相距不远。

和乐灰心男人的油盐不进，坐上车依然恹恹，这会倒是不学小学生坐姿了，倚在靠背上一动不肯动，权当自己睡着了。到小吃街附近，她才侧过脑袋，“老师，你在小吃街附近放我下来就好了，我走回去。”

“刚才我朋友发微信给我，雨太大，夜宵改明天了。”

“……”她刚才的确在发呆，可注意力都在旁边，老师几时碰过手机了？

说着，车子已经停在停车场，于端阳解开安全带，“走吧，送你进去。”

和乐并未拒绝，因为拒绝无效。

下车时，她看到老师从后座拿走她那把伞，又绕到副驾座接她，不禁嘀咕老师怎么不拿自己那把伞，送她进去后，老师势必得撑伞回来。

转念一想，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还是借着好。

******

这一带是江州的老城区，新城区发展后，自然而然被边缘化，不过落了雨，整个世界朦朦胧胧，白灯照青苔，还挺有几分意趣。

于端阳举着伞，倏然道：“上一次走这条路，差不多是四年前。”

和乐愣了片刻，点点头，“是，谢师宴那晚，老师也送我回家了。”

“那天没有下雨。”

她还愣着，下意识道：“是，那天没有下雨。”

“在大学里有长高吗？”

和乐呼吸一滞，她垂下眼，心头已是巨浪滔天。

原来，老师记得。

“长了三公分，应该可以到老师的嘴巴了。”

于端阳笑笑，没再说话，和乐则是神不守舍，并且此后一路，神都没回来。

到家门口，如和乐所料，男人果然问她借了伞。

她目送其背影离开，好半晌，抬步开门。

是夜，和乐不出所料地失眠了，数羊、数饺子都不管用，末了她数起了“好多于”，一条“于”、两条“于”、三条“于”……

数了两百条“于”还没睡着，和乐放弃，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抱膝坐着，把脑袋埋进臂弯间，心下小小悲愤。

刚才那条路，一共四百十九步，老师统共就说了三句话。可就是这三句话，让她辗转反侧一小时。

还有谁，能凭三句话把人心搅得天翻地覆？

没谁了。

和乐坐在黑暗里唉声叹气，悲愤着悲愤着，想到麻芯常形容她爱豆的名词——蛊王，专惑人心。

她怎么也摊上这么个蛊王呢？

第96章 打扰了

翌日，和乐顶着两只熊猫眼去学校。这天是周三，历史课在下午，不过她依然在七点半之前到校。

办公室开了暖气，因为面积大，空调老旧，倒也不至于闷得难受，至少比校图书馆好，就是得勤补水。和乐坐了一个多小时，倒的第二杯水已经喝干，她渴得厉害，起身去倒水。

她一边在脑子里设计下午的课堂互动，一边等水，接了满杯，她拿起水往回走，不意身后矗着一堵人墙。

和乐吓了大跳，手一抖，水径直泼上了面前的……衣服。

她爱喝热水，只搀了些许冷水在里头，那水温可不低。她顿时急眼，把杯子往饮水机上一放，掏出口袋里的纸巾，嘴里迭声说对不起。

于端阳一手举着杯子，哭笑不得，“隔了两层衣服，不碍事。”

“老师怎么还和高中一样，走路神不知鬼不觉的。”和乐怪完自己，忍不住抱怨一句。

这人走路好像从来不带声的。

“看你在饮水机前思考人生，不好打扰你。”

思考人生？眨眼她便明白其所指，脸烫了一下，事实上，她最近连吃饭都在脑子里备课。

于端阳掐住她的手腕，“可以了。”

三班班长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第二节之后是大课间，今天下雨，取消了出操，她兼政治课代表，来交班里的政治作业。

当看到一向坐怀不乱、仿佛世界上的女人只有他妈一个的班主任攥着一只女人的手时，班长认为自己收获了头版头条。哪怕，准确来说，班主任攥着的是女人裹着好几层衣服的手腕。

“对不起，打扰了！”三班的班长退了出去。

“……”和乐懵了，对不起什么？打扰什么？

当然，如果和乐事先知道，三班班长不仅是一班之长，更身兼八卦组的组长，并且想象力卓尔不群，她当时一定会追出去，告诉班长，一切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可惜没如果。

于是乎，绯闻在周三开始发酵，在周四蔓延，在周五达到了甚嚣尘上的地步，并衍生出数个同人故事，故事主题——你们都知道了吗？和乐学姐好像就是于老师的女朋友。

故事版本一：当年身为老师的于端阳对自己的学生动了心，碍于师生关系，他百般隐忍，等了四年，终于等到学生变同事，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故事版本二：当年身为学生的和乐对自己的班主任一见钟情，碍于师生关系，始终没有表白，四年时间，王者归来。这一次，你不是我的老师，你是我的同事！

故事版本三：当年身为老师的于端阳不识情滋味，毅然拒绝学生的告白，即便这名学生以考上北大作为交往条件，仍然被无情拒绝，学生伤心欲绝。怎料于端阳被学生的执着打动，从此念念不忘，方才明白当年自己早已动心。不意这个时候，这名学生再度来到他身边，这一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听到第三个故事时，和乐的内心是崩溃的，这故事套路和她大学校友之一最爱看的霸总小说简直如出一辙。

“和乐学姐，这是老版本，还有个新的。”班长冲着她眨眨眼。

和乐此时已经麻木，“你说。”

“我从第三个故事里受到启发，把后面的情节改了：这名学生再度来到于老师身边，事实上，当年学生被伤透心，由爱生恨，这一回是要还施当年的羞辱。她百般撩拨，目的就是让于老师爱上自己，然后狠狠甩了他，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于老师洞悉了她的目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沦陷……”

“妈呀，这个好，上头！”

“可以来个卧底版本吗？感觉更有看头！”

班长爽快答应：“安排！”

和乐无奈劝学：“学妹们，多读书，读好书，尤其不要把青春时光浪费在信谣传谣上。”

“这么多故事版本，没一个对得上？”班长问。

和乐：“真的只是不小心。”

“不，和乐学姐，你没有抓住重点。”班长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她。

和乐一愣，“什么？”

“于老师没有去躲你的纸巾！你只要去观察于老师和其他女老师的直线距离就知道了，就像这样。”班长往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举起手臂，掐着嗓子道：“哎呀，于老师，真不好意思，弄湿你的衣服了，不过我碰不到你，你拿纸巾自己擦吧。”

“……”别演了，学妹，学姐真的会信。

“说起这个……”一名女生沉吟，“学姐，你当时有没有摸到老师的腹肌啊？”

“……”和乐风吹麦浪式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眼见舆论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和乐颇为忐忑，去求助另一名当事人。

岂料当事人眼皮子都不掀，淡淡一句：“没什么好澄清的。”

“嗯？”

“越澄清，越澄不清，冷处理就好。一帮小孩太闲，想看热闹，那就让他们热闹不起来。”

理是这个理。然而，她估计到结束实习，江湖都会流传着她和老师的传说。

“而且，也不都是谣言。”于端阳忽然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和乐脑子“嗡嗡”乱叫，“什、么？”

他抬眼，望进她眼底，嘴角勾起一线，“我们之前的关系，老师和学生。”

“……”

哦。

******

度过艰难的一周，周六晚上，和乐做课件时还在为绯闻伤神。

突然，电脑响起QQ提示音，她点开，是一则验证消息，一个叫“航空母舰”的人发的，没有附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