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好春光 第50章

作者:云拿月 标签: 现代言情

  他们两个男人在客厅聊天,段先生招呼:“下盘棋?”

  霍观起应了。

  段太太便把路秾秾叫走:“你来厨房帮我打打下手,他们一下起棋来啊,没完没了。”

  路秾秾二话不说,进去帮忙。

  见她动作利落,不像生手,段太太问:“在家做饭?”

  “嗯。”

  “那挺好,结婚了,两个人过日子,哪能天天下馆子。”

  路秾秾听着她这般和蔼语气,鼻尖微微发酸,犹豫着开口:“阿姨……”却不知该说什么。

  段太太哪会不知道,她当然知道路秾秾想说什么。

  “都过去了。”

  低下皱纹遍布的脸,段太太垂眸摘菜,“十年了,大半辈子都快过了,就别去想。”

  想了也没用,离开的永远离开,再也回不来。

  路秾秾眼角发红,低下头。

  “谦语以前和你们最要好,现在你们在一块,结婚成家,他要是知道,想必也会很高兴。”段太太轻声道,“这十年来,观起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我们。想那时候,我们还住在望京的房子里,他来一次我们赶一次,又打又骂,他带来的那些东西,不知道被扔了多少。”

  怎么会不怨呢。

  自己的儿子,被朋友一通电话叫出去,大半夜在路上发生事故,心脏病发,原本预计二十岁做的手术,还没等到,就先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们恨死了,一度怨恨至极。

  可那又有什么用?

  活着的人痛苦,走了的段谦语也不会高兴。

  “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让他进门的。他跪了不少次,比跪父母还勤。糊里糊涂就到今天。”

  段太太仍在说,语气幽幽。

  “观起话不多,来了就陪老头子喝茶,下棋,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吃什么喝什么,喜欢的东西,比靖言记得还清楚。”

  “尤其是靖言,他那个臭脾气,要不是有观起在背后偷偷护着,在娱乐圈那种地方,怕是要吃不少苦。”

  一句比一句让路秾秾惊讶,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霍观起从没跟她说过。

  “段靖言他们……”

  “靖言不知道。”段太太晓得她想问什么,“那孩子脾气犟,观起不让我们告诉他。”

  段靖言和段谦语感情好,最黏他哥哥。他们三人形影不离那会儿,他就时常想掺和进来,干什么都想跟着一块。路秾秾总说他小屁孩,不让他跟。

  他对段谦语感情有多深,曾经如何把他们当自己人亲近,后来就有多恨。

  路秾秾沉默了。段谦语有这个资格,段家人都有。喉头滚烫滚烫的,她沉沉呵出一口气:“阿姨,对不起……”

  段太太似是听到又似是没听到,未做应答。过后,将手里的菜递给路秾秾,转过身去:“洗干净,我炒菜了。”

  她撸起袖子,系上围裙,在这方寸天地里忙碌,为了招待他们这两个远道而来的段谦语的好友。

  平和,平静,日复一日,就像段谦语还在,一切都不曾变过那样。

第41章

  回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凝重。

  一桩桩一件件,若非亲眼看到,路秾秾做梦也想不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静的后座,分列两边,中间隔着空气长河。霍观起沉默着,不予回答。

  她锲而不舍:“为什么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霍观起忽然道,“就像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你去医院检查的事。”

  追问的路秾秾一愣,看向他:“你……”

  “对,我知道。你去了医院。”

  “我没有……”

  “没有怀孕。”他把她要说的话都说了,眼里蒙上了层薄雾般,看不清明,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如果真的有,又打算怎么办?”

  路秾秾动了动唇,莫名被问得说不出话。

  霍观起了然:“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我。哪怕只是个乌龙,在你看来,我这个丈夫并不具有知情权,对不对?”

  她不是那个意思,路秾秾想说,可他没给她机会。

  “我在想,如果不是乌龙,你又会怎么样,想了很久不敢给自己答案。”

  他的语气少见地低沉。车平稳前行,好在隔板升起,后座这些声音影响不到司机,否则怕是连听得人都要胆战心惊。

  路秾秾怔愣着:“霍观起……”

  然而他并不看她。

  沉默缓慢降临,狠狠在他们中间划开隔阂。

  “……那你呢。”默然许久,路秾秾深吸一口气,“这些年想法为什么又变了?你不是不喜欢,不是不接受,拼命地想法子躲我。为什么现在又不一样了?”

  执意选择和她结婚,婚后百依百顺,体贴入微。这些,她都感觉得到。可不管多少次,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不敢去想也不敢相信,他心里有她。

  是真的吗?

  那为什么当初他要那样用力地推开她。在她坦白心意以后,他一次又一次选择避而不见,甚至在她固执地逼他来见自己的时候,宁愿让段谦语代替赴约,也不肯去。

  “那个决定,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霍观起没有正面回答,沉吟后开口,“你恨我怨我十年,我知道。现在做的这些,只是亡羊补牢,过去的追回不了。但——”

  他停了一下。

  “在你心里,我真的一点机会也不能再有吗?”

  承受的痛苦,对自己的谴责,谁都不比谁少。只是人活着,还得向前看,他尽力弥补,带她来段家见段家两老,不是想逼她要挟她原谅。

  “是我的错,对自己的情绪和心意,我意识到的太晚,谦语出事……是我的责任。”他说,“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

  路秾秾扭头看向窗外,深深抒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

  从越城回来的这一晚,两人没有交谈。各自走动,各自洗漱,各自躺下,相安无事地入睡。

  身旁路秾秾背对着他侧躺,霍观起平整地面对天花板。窗外透进的月光让屋里不那么黑。

  十七岁那一年。

  天气很好的那天,他们三个曾经一起去露营。

  路秾秾或许记不太清楚,那天她很累,看星星看到一半就在帐篷前的椅子上睡着。霍观起和段谦语没有吵醒她,小声地讲话,彼此都将身上的摊子盖在她身上。

  他去帐篷里拿东西的时候,回来,看见段谦语俯身靠近路秾秾的脸,最后一刻却又停下,叹了口气。

  霍观起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惊讶,意外,预料之中……以及一丝清浅的,化不开的怅然和难过。

  段谦语想亲她。虽然未能真的亲下,这一点已经教霍观起如临寒窟。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段谦语是他为数不多亲近的人,包容他,关心他,亦兄亦友。可是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那一晚,霍观起彻夜难眠,几乎睁眼到天亮。

  第二日一切如常,不知情的路秾秾,温柔平和的段谦语,还有心事重重的他。他挣扎了好几天,每一秒都煎熬难渡。

  最后,决定退让。

  那时候他不知道,感情这回事,是没有让的。

  他自以为是地觉得那样对三个人都好,默默退出,成全,谁都不必尴尬,可以长长久久地一直走下去。

  路秾秾对他的好感,为了扼杀掉这一点喜欢,他开始躲她,私下不再两个人会面。

  路秾秾怎么会察觉不到,他越是躲,她追得越是凶。于是一时的阴差阳错,造就了三个人的遗憾。

  霍观起望着天花板,许久不能入眠。

  那时露营的事,路秾秾并不知道,如今段谦语已经不在,他也不打算告诉她。

  就让她以为……

  是他退缩,不够胆,不够喜欢她才逃避。

  所有的错误和责怪,都由他来背。

  ……

  天亮。

  离开家前,霍观起在床边道:“这段时间我不回来住,你有什么事就找高行。”

  路秾秾没应声,随后,脚步声渐远,楼梯上的动静消失。路秾秾睁开眼,一动不动。

  当晚霍观起果真没有回来,高行傍晚时分到家取霍观起的衣物。接着一连数日都如此,白天不见霍观起,晚上也不见,只有傍晚跑腿的高行,证明这个家不止住了她一人。

  记不清第几天,在高行再一次登门的时候,路秾秾忍不住问:“他人呢?”

  高行当然知道老板娘问的是谁,小心回答:“霍总在公司。”

  “这几天他住哪?”

  “忙得晚就在办公室隔间里睡下,不晚就去公司附近植优花园那套公寓……”高行说着觉得不对,忙打补丁,“也不是不晚……挺晚的,都不算早。”

  “他最近吃什么?”

  “都是我给霍总订餐。”

  高行暗暗看她眼色,又道:“霍总这些天一直拼命工作,没怎么进食。”

  路秾秾一听,眉头皱起:“你不是给他订餐了吗?”

  “是订了,但霍总他不乐意吃。”高行咽喉咙,说,“每餐都随便吃两口就不动了,晚上睡觉也是,熬到凌晨,我们几个助理不催他就不休息。这样下去,我真怕他吃不消。”

  “你不会劝吗?”路秾秾心里憋着一股火,压抑几天,听他说霍观起这般行事,一下又急又怒,当场就忍不住了,“都干看着,就让他乱来?不吃不喝不睡,能吃得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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