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图样先森
男人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躺上去了。
救护人员虽然不会说中文,但用眼神对褚漾回以了最真诚的感谢之情。
哪个国家的救护车鸣笛声都是如此声势浩大,三色的警灯照亮了整条街。
几百米处外的崇正雅眼见着救护车停在了那栋建筑前。
他大感不好,百米冲刺奔了过去。
等看到徐南烨惨兮兮的躺在担架上,褚漾跟在旁边走着,哭得稀里哗啦的,一时间震惊不已的崇正雅张着嘴,好半天没说话。
褚漾边吸鼻子边问他:“你上来吗?”
崇正雅又看了眼担架上的徐南烨。
没上回的重,但半张脸都被血染花了,衬衫也是又脏又皱。
这男人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
崇正雅满面愁容:“我还是去吧,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面呢。”
褚漾一听这话就又扁着嘴要哭出来了。
徐南烨胳膊是真的抬不起来,说句话胸口都疼,但还是低哑着嗓音安慰她:“别哭。”
然后对救护人员说了几句话。
崇正雅正要抬脚跟着上车,被救护人员拦下来了。
他一脸懵,下意识就用中文问:“拦着我干嘛?我兄弟要死了我得陪他走完这最后的路。”
崇正雅说完才意识到这人听不懂,又用英文翻译了一遍。
“Sorry,he said he does not know you。”
救护人员的口音很重,所幸这句话没什么难的,很容易就听懂了。
“他说不认识我?”
崇正雅被赶下救护车,等车子开了好远还杵在原地怀疑人生。
南半球夜晚的夏风,格外的凉爽,凉到人骨子里了。
所谓兄弟如手足,蜈蚣的手足,女人如衣服,过冬的衣服。
“什么狗屁兄弟,心里有女人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想念少时的徐南烨,眼里就只有学习和他这个兄弟。
——
“你怎么没让崇先生上来?”褚漾用纸巾擤了擤鼻子,说话还有些一抽一搭的:“他也是关心你。”
徐南烨闭眼,淡淡说:“真关心我的话,也不至于连个时间观念都没有。”
褚漾不明所以,总觉得崇正雅有没有时间观念跟他不让人上救护车这件事不搭边。
“那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
徐南烨抽了抽嘴角:“他会跟过来的。”
要说还是多年的朋友心有灵犀,救护车开到医院楼下,褚漾才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辆颇有历史沧桑感,且车速感人的三轮车颠颠斗斗的开了过来。
穿着英伦风双排扣黑色呢子大衣的崇正雅长腿一跨,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
帅气逼人,如果他坐的不是三轮车那就更帅了。
“……”
褚漾想起他之前在西安都还要特意租辆林肯的骚包样子,也不知道他那高贵的屁股蛋子搁在三轮座上有没有遭到玷污。
崇正雅对此很有自知之明,他拍了拍屁股,语气惆怅:“我不干净了,我已经被贫穷的味道所玷污。”
他之前那满身的暴发户味儿也没好闻到哪儿去。
褚漾心中腹诽,和崇正雅一起送徐南烨进了医院。
两个人也不方便进去观摩治疗过程,干脆并排坐在病房门外等徐南烨出来。
褚漾也受了点伤,她坚持要等徐南烨出来,被崇正雅言辞激烈的勒令赶走。
“你以为拍灾难片呢?”崇正雅冲她摆手:“赶紧去处理伤口,到时候破伤风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褚漾没法,只叮嘱他如果徐南烨有什么问题就赶紧叫她过来。
崇正雅对此不以为然,眼镜仔福大命大,之前赞干比亚打战他都能捡条命回来,这回不过就是被砸了几下,肯定死不了。
等医生出来告诉他可以进去了,崇正雅这才理了理衣领子,吊儿郎当的走了进去。
徐南烨刚处理好伤口,头上和肩上都绕了好几圈白绷带。
鼻梁上的眼镜取了放在一边,他本人正懒懒靠在病床上闭眼休憩。
崇正雅见惯了他衣履精致,连头发都要打上定型喷雾的矜贵样子。
现在额前短发蓬松微乱,簌簌落下来遮住英挺的眉宇,细长凉薄的眼睛闭着,看不见他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瞳孔,双唇微抿,俊秀的五官轮廓因为额上的绷带显出几分文弱无害的柔软。
他皮肤细腻且泛着温白,整个看着没什么血色,衬得眼角和嘴唇边的小伤口更加殷红妖冶。
活生生的病美人。
崇正雅看他这样子可怜,蹑手蹑脚走到病床边,一时间父爱泛滥,伸手想替他捻捻被角。
眼前闭着眼的男人忽然出声,嗓音低凉:“离我远点。”
崇正雅又缩回了手,表情有些心虚。
徐南烨悠悠睁眼,眸色清浅,眼神挪到他身上。
“今天几号?”徐南烨问他。
崇正雅装傻:“你失忆了啊?今天几号都不知道。”
躺在床上的徐南烨觑他,没说话。
“早一天晚一天不一样?反正你老婆人来了就行了,”崇正雅撇撇嘴,又赶紧转移了话题,“她想起来了吗?”
徐南烨用鼻音嗯了声。
崇正雅顿时就有了底气:“想起来了就行,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知道吗?”
徐南烨勾唇,语气冷淡:“是该感恩戴德,毕竟我这身伤都托小崇总的福。”
崇正雅蹙眉,指着他的头问道:“你这难道不是苦肉计吗?”
徐南烨眯眸,嗓音低沉:“我会让漾漾跟我一起受伤?”
当时若不是他下楼看了,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褚漾了。
幸好他当时在她身边。
崇正雅摸着下巴想了会儿,以徐南烨这种老精明,是不太会做这种事的。
其实失忆到底该怎么治,方法各异,也没个具体的标准答案。
由于脑部受创而产生的失忆,有心因性失忆和解离性失忆之分,这种症状根本无法用生理因素来说明。
带她来这里,其实也只是赌赌罢了。
运气好,再加上生活本身就充满了戏剧化,徐南烨赌赢了。
他从一开始就设了局。
既然父亲想将他外派,他将计就计,直接先斩后奏离开了。
来的还是父亲绝不会允许他再踏入的赞干比亚,多年前的事故发生后,徐父的心理何尝又不是跟褚国华一样,再也不想让儿子到这个不安宁的鬼地方来。
但徐南烨必须来。
他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包括坦白了当初他和褚漾真实的结婚原因,他们结婚的原因确实不太光正,但这并不是她百般退缩,万般隐瞒的理由。
如此还不如全盘托出,以免这事儿成为以后他们俩中间的一根刺。
徐南烨当然没有大度到真能忍受褚漾将他“金屋藏娇”。
他也不是什么真不在意名分的备胎。
既然已经是他的人,就该从身到心彻彻底底都属于他。
把所有隐患都解决了,她再想瞒也没任何理由了。
这局当然也有意不确定因素,比如他不确定褚漾会不会愿意过来。
他一直瞒着褚漾自己可能会被外派的事儿,说来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自信。
骄矜高傲的男人对待感情充满了患得患失,生怕她不够爱,生怕她会退缩。
哪怕她真不愿意过来,徐南烨也会让崇正雅把她绑过来。
如果一切回到原点,他也不在意,大不了用剩余的时光陪她消磨,直到她爱上自己为止。
他有一辈子可以和她耗着。
不过好在她来了。
他把当年躲过的那栋居民楼买了下来,不是做投资也不是做慈善,就是让人将它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徐南烨要告诉褚漾,他不是她生命中的入侵者,更不是第三者。
而是比任何人都早一步遇见她,哪怕她忘记了,这朵惹人采撷的玫瑰也只会落入他的掌心。
工人们加班加点赶工,为的就是能尽快重建这栋楼。
如果不是崇正雅算错了日子,早一天带她过来,今天的意外根本不会发生。
幸而她没事。
也幸而她想起来了。
哪怕她没想起,他所营造出的决绝离开的假象,也足以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
忘不了,就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崇正雅坐在病床边,语气颇有些惋惜:“你这伤估计得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才能回国吧,年末的酒会怕是赶不上了吧?”
徐南烨并不在意:“今年去不成还有明年,急什么?”
崇正雅有些怀疑:“你爸会这么轻易让你留在外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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