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圣妖
他轻拍下傅染手背,“我有些事处理,你先吃饭。”
进来的几人跟明成佑打过招呼,他将他们带到客厅内的沙发上,傅染抬眼见到其中一个男人拿出份文件,正跟明成佑谈着,她味同嚼蜡,嘴里的鱼肉失去原味,傅染放下筷子后跟着走去。
明成佑见她过来,也没刻意回避谈话内容,毕竟最后还是要傅染签字。
“因为遗体捐献必须要家属的签字同意,所以我们想问问您太太的意思。”
傅染惊怔,“遗体捐献?”
她杏目圆睁望向明成佑,“你。”却只说了一个字,眼泪夺眶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
明成佑拉起傅染后起身,带着她来到窗前。
他把窗帘打开,暖意照拂到全身,傅染觉得刺眼,伸手挡在额前。
“傅染,昨晚,当我看到护士给那人拔掉呼吸机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想法,人死后还能留下些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明成佑双手撑住窗棂,“我的器官兴许能救活别人,能够让我的生命得已延续,我即便是走了,至少还能留下些东西。”
傅染喉间哽住,无力感充斥满全身,她能体会明成佑所说的意思,就在昨晚,她多么希望对方能点一下头,傅染脸贴向明成佑的肩膀,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咬紧下唇哭。
放到最亲的人身上,却还是难以承受。
捐献遗体,面临的将是体无完肤。
在承受最痛的时候,却还要承受不能承受的,傅染张开嘴咬住他的肩头。
明成佑不觉得痛,侧脸泛出纸一般的苍白,他伸手揽住傅染的腰,“过去签字吧。”
傅染两手紧紧揪住明成佑的袖口。
他喟然轻叹,“傅染,你应该比谁都能了解我现在的做法。”
傅染喉间嘶哑,只是说不出话,客厅内的人也不催,知道接受需要段时间。
她左手按向腹部,有微微的踢动感,傅染擦干净眼泪后抬起头,明成佑牵起她的手回到沙发上。
萧管家趁着过来送茶的间隙,看到摆在茶几上的资料。
她脸色大变,赶紧退开。
对面的男人跟傅染简单介绍后,把手里的文件递向二人。
她没有伸手去接,明成佑开始填写表格,面部神色严肃,萧管家瞅着这一幕,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
傅染眼眶仍然湿润,她拿起签字笔后翻开文件,握笔的五指颤抖不已,笔尖在纸上带出一道道黑色痕迹,心若千斤重,掌心内渗出薄汗,她朦胧的视线内恍惚觉得字体在跳动。
尽管如此,傅染还是毫不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些事情,可能真的要自己经历过后才能领悟。
傅染心情沉重地放下笔,看到一旁的明成佑还在填写,她站起身后离开。
翻开钢琴盖,《梦中的婚礼》那首琴谱还摆在中央,傅染手指随意地按向琴键,单调的音节送入客厅内,明成佑手里动作微顿,萧管家从房间出来后,掩上了门。
许久后,几人才带着东西离开。
萧管家过去收拾。
明成佑抬起眼帘睇向她,“萧管家,这件事就别让我妈知道了。”
萧管家稍怔,“是。”
明成佑起身走向楼梯口,双手自身后抱住傅染,“你又不会弹,瞎弹做什么?”
傅染收回手,“累吗,去休息会吧。”
明成佑点点头,松开傅染后走上二楼。
她望着他的背影,一阵阵心疼,她本该最爱的,一个,正在发育成人,而另一个,却在以她不可估量的速度逐渐衰弱。
傅染坐回沙发,李韵苓风尘仆仆而来,走进客厅却发现里面只有傅染。
“人呢?”
李韵苓面色难看瞅向四侧。
傅染看向不远处的萧管家,知道在这什么都瞒不住李韵苓,“妈,人已经走了。”
“又是你的主意?”李韵苓二话不说直指傅染。
她声音沉寂冷静,“不,这是成佑自己的意思。”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现在做事情不需要再跟我商量了是吗?自作主张。”李韵苓气不打一处来。
“妈,昨晚之前,我可能也不会答应成佑这样的做法,或许,他自己也不会动那些想法,可您也亲眼看到了,我们眼睁睁看到的绝望,不是因为找不到匹配的心脏,而是家属不同意。”傅染至今想来,心口还是会觉得痛。
绕是明家再怎么呼风唤雨,面对那种摧毁的力量,却只能束手无策。
李韵苓脸上漾出悲痛欲绝的神色,忽然扬高音调道,“那又怎样,你难道看不出来人是自私的吗?别人救不了成佑的命,凭什么要用他的器官去救别人?傅染,我们需要的时候何曾见到那些人心软过?”
傅染话到喉咙口却说不出来,这件事,本就没有对错。
李韵苓昨晚一夜未眠,眼圈至今还是通红,“成佑呢?”
“在楼上休息。”
她靠向沙发椅背,“这件事,我还是不同意,”抬起的眼帘望向坐在对面的傅染,“是不是对你来说,他今后的完整与否和你没多大关系?傅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傅染脸色本就白,这个沉重的话题压得她几乎窒息喘不过气,“妈,我只是想尊重成佑自己的意思,没办法,我自己感受到的,很多人可能还是接受不了,但我跟他的想法一样,我们只是选择了另一种能够延续生命的方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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