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崽要吃草
显然,今天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天儿,今年的春雨,竟是到现在都还一场未下。
这情形,不好啊。
青梅一家就连赵三明都习惯了鸡鸣第一声就起床,所以这时候也早就已经吃过早饭收拾妥当来了场远。
唐稼眼下一片青黑,眼神儿都还在发直,阳臻跟韩江更是直接坐在场远边的石头上闭着眼打瞌睡。
哐哐哐,又是三声锣鼓响,老支书跳上略高的屋檐台阶上,宣布今天的任务是挑水浇地。
有周堂叔他们一辈儿四五十岁的庄稼老把式跟着发愁:“麦子已经种下去了,可天老爷一点雨没下,再这样下去,麦子咋发芽生根?”
“是啊,今年咋一点雨都没下嘞?忒怪了吧!”
都说七、八月的天气像孩子,多变,可今年四月的天气也多变得很。
才热火朝天全屯挑水浇灌了刚种下去的小麦,一转头,忽然就下起了狂风暴雨,还带着闪电,忒吓人。
大颗大颗的雨滴连成线狠狠地砸下来,地里埋好的小麦又给全冲了出来。
一天后,如注暴雨停了,老支书唉声叹气地又组织大家重新埋种子。
这样的开始,让大家伙儿对今年的收成都有些忧虑。
第69章 我自由啦!
青梅知道,要持续三年的饥荒即将开始,结束了重埋种子的任务以后,傍晚吃过饭回家,就独自去地窖里清点目前的存粮。
去年秋收的时候分到的三十多斤粗粮,加上入冬前让赵三明去买回来的一袋粮食,长达四个多月将近五个月的漫长冬天过去了,哪怕几乎顿顿都吃的稀饭,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也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要不是因为青梅几乎每天都能带回新鲜肉改善伙食,让大家肚子里都有了足够的油荤,粮食的消耗量还要再高一倍。
就这么依靠大锅饭过一年,肯定是不行的。
青梅坐在地窖里已经空置下来的白菜矮木架上,盯着自己提前运了黑泥土进来育苗的红薯发了会儿呆,等听到狗子跑过来叫她吃加餐的时候青梅才出了地窖。
红薯只有两个,只需要用个破烂簸箕装上肥力十足的黑泥巴就能在温度相对温暖的地窖里提前育苗,现在已经长出两丛藤蔓了,只等这段时间就剪了藤蔓插扦。
目前地窖里除了分量还挺足的腊肉,白菜剩一棵,另有一些洒了些湿润泥土特意养出芽苞留作种子的土豆。
虽然会持续性干旱,可村口的无名河源自原始森林中,再是干旱应该也不会断流,另外,森林里还有龙眼泉,用水上应该没有问题。
所以菜园里肯定是要种上耐干旱又足以饱腹的土豆……
菜园里安排好了,主种土豆跟红薯。
趁着这难得下来的一场雨,第二天早上青梅比平时醒得更早,点着煤油灯开始摸着芽苞削土豆块。
削完了,再用草木灰一裹,青梅端着煤油灯就去外面开始挖坑种土豆。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种土豆刚好。
青梅已经埋下去一行土豆块,狗子也迷迷糊糊地起来了,看见青梅点着煤油灯种土豆,没说什么话,就乖巧地拎着煤油灯上前帮青梅照明。
赵三明起来的时候看见炕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原本伸出去要揉眼睛的手一缩,喊了声“娘呀!”
同时手脚并用屁股着地一脸惊恐的往炕里面躲。
青梅跟狗子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眼神一致淡然地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看着一处。青梅在给狗子缝一枚布绊子,也就是布打的钮扣。
开春天气热起来了,一下雨又有些凉,早上青梅让狗子添上一件用旧衣裳改小的单衣外套。
旧衣服都被改了一套给狗子,青梅自己就没什么换洗衣服了,还得让赵三明去找他兄弟们鬼混一下才成。
不理会被吓到鬼叫的赵三明,青梅缝完最后一针,埋头凑过去偏头咬断针线,将线往针上绕的时候头也不抬地跟赵三明说话:“家里粮食要没了,再等一段时间大家都要青黄不接,不好买粮食,你这两天出去问问看,能不能买点粮回来。”
刚熬过冬天,其实各家各户也不会剩太多粮食。
可大锅饭开了,有节省的人家也会愿意把存粮给卖了。
反正大锅饭能吃到秋收入冬,到时候又有新粮下来了。
赵三明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喔”了一声,眼神还有点儿惊吓过后的直愣。
也不知道赵三明哪里得了那位海哥的喜欢,哪怕现在赵三明犯孬,不再愿意跟着搞投&机&倒&把了,可张大海还是拿赵三明当兄弟对待,他要去玩,张大海都会好生招待着。
领头的海哥都对赵三明另眼相待了,围在张大海身边讨好巴结他的人自然对赵三明也很是客气。
因为从来就没啥自知之明,赵三明一直以为自己在一群兄弟里是很受欢迎的,吃得开玩得转,一群人里他好歹也能算得上是个小中心。
因此阴差阳错,没有发现海哥对自己另眼相待的赵三明态度很平常,对不怕老婆又有本事到处吃喝玩乐的张大海也是发自内心的敬仰崇拜,没有添加任何谄媚讨好。
这也是张大海对赵三明这个不能常来往的兄弟哥外看重的原因,可以说,这就是个良性循环了。
有张大海做大哥,赵三明要买点东西,还是很容易的,价格都能比黑&市上低不少。
赵三明愣愣地“喔”完了,终于回过神,浑身一震三眼皮儿的大眼睛一睁,不敢置信地追问:“啥?我可以去镇上?”
能去外面浪?是真的吗?
赵三明忽然一掀被子,穿条裤衩子就往外面跑,看得狗子跟青梅两脸莫名其妙。
在外面瞅了瞅天色,天边已经冒出条白边了,看样子是天亮了,没做梦啊!
赵三明又往自己大腿上一掐,疼得大声抽气儿。
“痛的?好痛!哈哈哈哈哈这是真的?我自由啦!!”
赵三明身躯灵魂都飘了,连蹦带跳还挥舞着胳膊,脸都笑烂了,连连大喊:“我自由啦!我自由啦!!”
狗子收回视线,仰头看梅姨脸色。
果然,梅姨脸色更冷了。
狗子给了欣喜若狂还在发疯的赵三明一个同情的眼神,心说:小明叔,原来不用我挖坑,你就能把自己给埋了啊。
对不起小明叔,我以后再也不坑你了。
天亮了,隔壁王家媳妇起床一边在院子里梳头发,一边瞅着天边的白光叹气。
前儿才下一阵雨,刚打湿了泥巴,又开始出太阳了。
蓦然,王媳妇听见左边传来一阵滲人的惨叫,吓得王家媳妇手上一哆嗦,梳子都摔地上了。
刚出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老王也听见了,扭头往那边看,只能看见赵三明家点起了煤油灯。
片刻后,又是一阵嗷嗷惨叫。
王家两口子明白过来了,看了看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幸灾乐祸。
老王更是笑了笑,一边慢悠悠走到水缸前准备拿桶跟扁担去挑水,一边说:“大清早的赵三明又干啥了。”
王媳妇笑着接腔:“还能干啥,不就是欠揍呗,青梅都有三个月没打他了。”
两夫妻相视一笑,转身各做各的事去了。
一会儿就该要敲锣上工了,他们还要挑水做饭呢。
春耕刚结束,食堂已经不提供早饭了,可当家的爷们儿还要干体力活挣满工分,家里还有些余粮,王媳妇还是想让爷们儿跟几个孩子早上多少吃点。
哪怕是喝口汤垫垫肚子也挺好的。
新的一天,场远集合分派任务的时候,赵三明缺席。
早上他挨打的事已经被王家两口子随口闲聊的时候传遍了,就连老支书都没问今天赵三明为啥没来。
站在不远处的刘大妞跟许大河低声说了几句话,等到分派好任务散开的时候,刘大妞小跑着追上青梅,爽朗地笑着跟青梅说话:“青梅,早上三明又干啥混账事了?打归打,你别把自己给气坏了。”
对青梅,一来许大河跟刘大妞是怀着感激的,二来也是真心希望彼此能当门亲戚多走动,可不能因为赵三明干了啥混账事冷了青梅的心。
躺在家里暂时下不来炕的赵三明默默流泪,等半上午秋老太抽空过来看望他的时候,赵三明更委屈了,张嘴就要诉苦。
可秋老太忙着回去,就拿了把枣子来,靠坐在炕沿上对着赵三明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不外乎还是那些你娶了青梅是你爹保佑,别作了我的儿,好好珍惜儿媳妇,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赵三明听了直捶胸,觉得自己太惨了,华夏第一惨!
可惜等到第二天恢复到活蹦乱跳离开大岗屯的时候,赵三明觉得自己是华夏第一幸福的爷们儿,娘说得对,能娶到青梅简直太好了!
又又又又一次掏出几张大团结出来亲了又亲,赵三明甩着胳膊身形轻快地沿着无名河往下走,都不用乘木筏他就能走到镇上!
第70章 头绳
春耕不单要种麦,另有饭豆高粱栗子等也要寻摸着合适的时候点下去,年后已经持续个多月的干旱,地里融化浸下去的雪水早就晒干了。
大岗屯的社员们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挑水灌溉,民兵队也有了重要任务,那就是巡逻森林,查看河流的水位。
除了劳作,每天民兵队都要抽调一支小队负责巡逻,也给算了工分。可算了工分,还是让社员们暗暗担心。
因为工分值不值钱,还是要看屯子秋天里的收获。
毕竟人那么多,东西就那么点,公分多只能说在少的基础少略多而已。而老支书在满目愁绪中,还是上公社开了场大会,正式卸职退休。
今年春天的干旱,是整片北方都遭遇的事,公社里正急着忙这个事,小小一个屯子里的支书,公社没太过重视,连监督选举投票的干事都没派下来,摆摆手让老支书他们回来自己搞个投票就成了。
回头结果报上去,公社领导盖个章子发下来就完事儿。
大岗屯里除了外面嫁过来的媳妇,其他人百分之九十几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屯里的,真要去数各家祖坟,谁都能跟谁扯上亲戚关系。
再加上老支书这些年也没干过啥缺德事,众人在一次吃过晚饭后的夜里随意举手投票,候选人都只有江红军,结果自然不需多说。
回头老支书带着江红军再去公社递交了选举结果,公社里砰地一盖章,江红军就从民兵队队长变成了大岗屯的新支书兼村长。
等江红军回来,召集了民兵队的成员碰了个头,当天就一致通过,让青梅成了民兵队队长。
对此,青梅没啥感觉,顶多就是从以前的巡逻队小组长变成了大组长,要干啥还是听支书安排就成。
几天前叫嚷着自由了的赵三明,是在离开后的第十天晚上摸黑回来的,当时青梅正坐在门口的木敦上,抬头看着满是星子的夜幕出神。
不知不觉进入了五月中旬,粮食都已经下了泥巴窝子,只等着发芽扎根。
可除了四月里的一场暴雨,之后就只下了几场毛毛细雨,泥疙瘩都没打湿。
屯里的老人说,清明节的时候没能下雨,那今年的雨水恐怕多不了,看来还是有点道理的。
今晚满天星,明天又是一个晴天,村口的河,比起开春的汛期,水位下降了不少。
好在跟夏日里的差不多,这让大家松了口气,没天里依旧顶着大太阳埋头挑水灌溉,争取让种子能好好发芽。
听见篱笆外有动静,青梅收回视线,往那处看了一眼,赵三明做贼似的猫着挪过来探头探脑往院子里瞅。
屋子里黑乎乎的,院子里半点动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