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崽要吃草
青梅等人在食堂里吃着红烧鱼猪肉粉条子,大口啃着白面馒头的时候,已经偷偷从公安局跟到公社门口的徐媳妇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关键是蹲在墙角哪怕是背着风,也还是冷得人想钻牛屁股。
徐媳妇冻得牙齿打架嗑嗑作响,只能靠着想象青梅如何收拾张翠花来勉强坚持下去,“咋、咋还不出来呀,个赔钱货小娘皮,害得我好等……”
在公社食堂里吃饱喝足,再加上食堂里很暖和,一行人都要打瞌睡了。可想着还要赶回去,众人也不敢多耽搁。
再三谢过林队长后,江红军带着青梅他们就直接从食堂后门离开,也不用去街上跟人挤了,抄个小道就离开了清水镇。
“也不知道我家媳妇能不能买到红糖,这搪瓷缸用来泡糖水招待客人,忒有面儿。”
“哈哈,你还用来招待客人呀?反正我是舍不得的,回头我就去河边刨雪,看能不能找到没冻坏的薄荷叶,回头把薄荷叶往石板上一烘干,嘿嘿,泡茶喝着多气派啊!”
其他人一听,都是眼睛一亮,纷纷挤过去跟人约好到时候一起去找薄荷叶。
想象着自己端着一杯茶在屯子里一晃悠,那不就是领导的样儿了嘛。
还有人琢磨着过年以后陪家里娘们儿去岳父岳母家,这路上走累了走渴了,可不得需要喝一杯薄荷茶水解解渴嘛。
嗯,到时候端去了岳父岳母家,还能让老人家也喝一口用搪瓷缸装过的茶,这可是报纸上伟人领袖开大会都用过的茶杯子,多稀罕啊!
青梅根本就不知道公社大门外还有个人正苦苦等候着她,回到家后就怀着一种隐秘的激动心情烧了热水把搪瓷盆洗了洗,这就装上热水开始洗脸。
洗完了用毛巾擦水的时候,青梅捂在毛巾下面的脸上忍不住偷偷露出个笑。
狗子在一旁帮忙看火,一边还在围观梅姨拿回来的暖水壶很家里本就有的那个有啥不一样,眼看着梅姨站在旁边仰着脸用毛巾捂了好半晌的脸都还没擦完,不由摸着后脑勺疑惑地问:“梅姨,你怎么了?”
为啥毛巾要一直捂在脸上啊?
抿唇把笑给憋了回去,青梅拿下毛巾,干咳两声,别开脸不好意思去看狗子全然好奇疑惑的眼神,“没啥,就脸上冷得很,都冻僵了,用热毛巾捂捂。”
狗子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那梅姨你再捂捂吧,毛巾不够热了我来给你拧!”
已经笑完了的青梅默默伸手搓了一把狗子的脑袋,说:“头发有点长了,我给你扎两个小揪。”
一听要在自己头上扎头发,狗子瞪圆了眼睛,很想抗拒。
可偏偏想这么干的是梅姨……
几分钟后,狗子耷拉着脑袋坐在灶膛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放柴,整个人显得生无可恋。
唯独脑袋上两个用布条扎起来的小揪战得挺拔又骄傲,瞧着就十分神气。
下午,青梅在家翻菜地,之前大雪来得急,他们也只把白菜给收了,地还没来得及翻。
冬天的时候得把土深耕一回,将泥巴里的虫卵草根等不利于庄稼生长的动物从温暖的土层中翻到最表面来,然后利用冬天的雪来把它们冻死。
狗子人小,本是要来帮忙捡草根的,不过让青梅给撵回去了。
去年狗子一个人从柳洗啊屯来到大岗屯,虽然没冻死,可身上的冻伤却很多。
暖和的时候还不显,可一到下雪天,之前冻伤的地方就开始显出紫红色来,一摸全都是冰凉一片。
青梅把赵三明买给她的蛤蜊油拿给狗子用,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不过平常时候,青梅跟赵三明都有意不让狗子碰太冷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养好。
这事儿还是赵三明先发现,然后跟青梅说的。
要不然像青梅这样一心都落在山上的性子,估摸着怎么也要等狗子脸上身上都是冻疮了才能知道。
大概是因为平时家里的吃喝家务都是赵三明料理,还真就给他养出了家庭责任感,现在不用青梅说,家里的活计赵三明都会打理得妥妥贴贴,对狗子也比青梅多了许多关心。
从家庭责任分割上来看,两人确实有点男主内女主外的意思,青梅两眼都往外面看,一个劲儿往家里挣食物。
而赵三明就是照顾家里,再把一应繁琐的事务都给安排好。
到目前为止,青梅对于现在的生活模式是很满意的,不巧,赵三明似乎也很满足现在的小日子。
挖土,哪怕是要往深处挖,对于青梅来说也是挥挥手的事儿,一点不费力。
边挖,青梅还有余力去想这个冬天赵三明能不能做点新鲜的美食尝尝。
菜园子挖到一半的时候,院子外来了个人,好像是屯子里谁家的亲戚,身边跟着带路的刘老太。
到了院子门那里,刘老太伸长脖子往里面瞅了瞅,只看到青梅跟狗子,没见到赵三明。
刘老太撇撇嘴,挪开视线的时候还瞪了狗子一眼,这才转而看向青梅,一张风干橘子似的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青梅啊,在家翻地呢?你男人又上哪鬼混去了?”
青梅抬眸看了她一眼,没吭声,继续低头弯腰去拾掇挖出来的草根。
刘老太身边那长得尖嘴猴腮的婶子啧了一声,挑剔地眼神在低矮的房子上遛了一圈,只在门口挂着的两排苞米上顿了顿,继而扯开嗓子发出尖锐的说话声:“是青有粮家的青梅吧?你爹都病了大半年了,听说你不是富贵了嘛,也不知道回家看看爹娘,只顾着自己吃香喝辣的,没孝心的人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刘老太在旁边笑,就好似尖嘴猴腮说的话多有趣儿似的,笑完了还装好人,语重心长地劝青梅:“青梅丫头,大家都知道你在娘家过得不如意,可再怎么说你爹娘都把你养大了,好歹没饿死你冻死你对吧?一家人没有过夜的仇,你爹都病得下不来炕了,不回去看看就太说不过去了。”
尖嘴猴腮掀掀薄得跟刀子削过似的嘴皮子,尖酸刻薄地嚷嚷:“嫁人了还是这副鬼样儿,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
狗子听得嗖一下站起来,两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双眼睛像狼崽子一样狠狠盯着她们。
青梅也听得皱起了眉,停下了挥舞铲子的动作。
刘老太跟尖嘴猴腮没怕,反而因为青梅终于有了反应而越发来了兴致。
两个人就站在院门口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尖嘴猴腮负责刻薄瞎咧咧,刘老太负责装好人全方位地劝青梅,总结出来一句话:你爹你后娘没弄死你就是天大的恩德,你就该回去当牛做马孝顺人家。
青梅很久没听过这么刺耳的吵吵了,嚓一声,把铲子深深地插进土里,边往院门口走边掏了掏耳朵。
尖嘴猴腮眼珠子一转,抬手就搭在院门上:“老青闺女,这么久才来给客人开门,叫个什么话,要不然咋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呢,一点都不懂事!”
刘老太:“哎呀刚子媳妇,你别这么说,青梅丫头也是打小就没人教,要不然哪能不知道赶紧泡碗糖水来招待你这个给娘家人带口信的贵客嘞!”
唱双簧的唱完了一曲,青梅也走到了院门前,并且抬手打开了里面别着的门闩。
刚子媳妇哼了一声,下巴一抬就要进院子,谁知下一刻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被人整个儿给举了起来。
举、举了起来!!
“啊——!!”
刚子媳妇吓得尖叫一声,刚叫到一半,身边也响起了二姑婆撕心裂肺地大叫。
刚子媳妇一扭头,恰好刘老太也扭头看了过来。两人在空中对视,然后不约而同往下看,只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头顶。
“你们好吵,不准在我家门口骂我。”要骂就去其他地方骂,至少要让我听不见。
青梅一手一个,胳膊打得笔直,虽然她自己个头不高,可刘老太跟刚子媳妇也算不上高个儿。
所以把两人完全举起来并不用担心她们的脚会拖在地上。
举着两人,青梅左右看了看,找到可以放两人的地方,这就大步疾走。
自己疾走,跟被人单手撑着疾走感觉是绝对不能相提并论的。
刚子媳妇跟刘老太吓得吱哇乱叫,蹬着腿挥舞胳膊想要去抓挠青梅,结果青梅往上举的胳膊往平展方向一甩,两个人就吓得恨不得抱紧青梅的手臂。
多来几个回合,两人再也不敢嚣张放肆了,直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也不敢吭声,就怕这个怪力女人一来劲儿就把她们俩给扔出去了。
第104章 叫我娘家人来闹!
早在刘老太跟刚子媳妇唱起戏来的时候,隔壁王家媳妇就被孩子们拉着出来远远瞧见了。
王媳妇有些拿不准主意,按理来说她是该去帮青梅的,毕竟青梅是他们屯的人,还因为青梅连夜去逮到了五个什么逃犯,让他们每家每户都多分了不少肉。
可刘老太在大岗屯里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王媳妇就怕自己过去了也帮不了忙,回头还要被刘老太记恨着见天儿到她家门口来骂人。
挨骂的人要是想要还嘴甚至动手,这老虔婆还能直接往地上一坐打滚撒泼让人赔了东西才肯罢休。
正当王媳妇犹豫不决的时候,就看见了青梅上前一手一个举着就走,当场就惊呆了王媳妇。
王媳妇的几个孩子也是看傻了眼,回过神以后就兴奋得哦哦哦地叫,甩开膀子就冲了出去。
去干啥?跟着青梅他们肯定是不敢的,可是他们能去找狗子玩儿!
青梅沉默寡言总是冷着脸,屯里的小孩子都有点怕她,不过小孩儿们也发现了,要是他们是去找狗子玩,又不欺负狗子的话,可怕的青队长就会当他们不存在。
王媳妇想得更多,吓完了就是担心,这刘老太怕是要讹上青梅了。
青梅还是太年轻了,不就是被骂几句嘛,也不会少块肉。
这么想着,王媳妇赶紧转身躲进了屋里,就怕刘老太闹腾的时候看见了她,把她也给记恨到心里去。
到了屯子的主道小马路上,青梅就把两人给放到了地上。
她放得倒是挺轻的,奈何刚子媳妇跟刘老太已经浑身软烂泥了,根本站不住脚,顺势就都坐在了地上。
地上还有一层雪,坐着可不咋舒服。
有人看见了,不由好奇地伸长脖子直往这边瞅。
终于落到了实处,刚子媳妇跟刘老太看向彼此,下一刻就抱到一起哇哇大哭起来。
青梅甩了甩胳膊,发现这两人哭声忽然一停,不由觉得有趣,于是就站在旁边时不时甩一下胳膊,还围着两个人打转。
这下刚子媳妇跟刘老太哪还敢哭啊,战战兢兢抱在一起,哭嗝都努力憋着不敢打,跟两只瑟瑟发抖的鹌鹑似的。
看了一会儿,发现两人不表演忽然大哭忽然停止的戏码,青梅觉得无趣,略带一丝遗憾地转身走了。
走出去几步远,隐约听到身后两人深呼吸好像是要扯开嗓子重新开哭,青梅又嗖一下转身,眼睛亮晶晶隐藏着期待地重新看向两人。
刚子媳妇还好,毕竟人还年轻,被空气噎了一下很快就缓了过来。
刘老太却被空气呛得咳嗽起来,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震天动地,喉咙里还发出咔咔的声音,就像有口老痰堵在那里即将被咳出来。
青梅从鼻子里无声叹了口气,彻底没了围观的心情,总算回身抬脚走得干脆利落,不多时就走远了。
平常时候跟这个二姑婆感情说不上多亲密,可现在刚子媳妇就是想要抱个啥东西才能安心。
刚子媳妇抱着刘老太,声线都抖成波浪花了,“二、二姑婆,这还是人吗?”
真不是恶鬼附了那丫头的身?
刚子媳妇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当初十几岁就嫁到嘎子村,也算是看着青梅长大的。
那可是满村里最受人欺负的小可怜,在嘎子村,你不强势,就要被人欺负。
像老青闺女这样没娘护着爹也不管的可怜虫,真就是谁来都能踩一脚取个乐子。
刚子媳妇真的很难相信那样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能变成现在这样。
刘老太则是暗暗后悔,可她这人骨头硬了大半辈子了,哪能承认后悔这个话啊。
身为嘎子村出来的女人,就不能有服软认输的时候!
刘老太在心里发狠,好歹重新振作起来,一把掀开抱着她的侄儿媳妇,哆嗦着两条老腿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刚子媳妇,你现在就回嘎子村,把你男人还有我哥哥弟弟侄子们都叫来,就说老青家的死丫头把我打坏了,都搁炕上起不来了!”
原本刘老太是想说都要搁炕上准备办后事了,可嘴滑溜到了嘴边又觉得这话忒晦气,不能真个说出嘴,免得被阎王爷听到,真给勾魂的小鬼儿给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