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珈蓝
吴知枝蹲着,他站着,把灯搁置在她头顶,替她照亮了眼下的木头。
虽然只是一堆烂木头,但吴知枝并没有很不耐烦,而是一块木板一块木板地看着,对着自己的设计图,精挑细选出一部分木板。
挑完木头就差不多九点了,吴知枝站起来,拍干净手上的灰尘,说:“挑好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叫李叔过来算钱。”
“好。”
吴知枝很快带着李叔回来,李叔瞥了眼那堆旧木头,也不值钱的,就不怎么在意地说:“你看着随便给点吧。”
吴知枝立刻掏出兜里准备的一百元,塞给了李叔,毕竟她挑了挺多块的,能做一个很大的书柜了。
两人给完钱,又出去外面找辆三轮板车来帮忙拉木头。
拉一堆木头加两个人一起回去,一共花了20元,回来时板车上的工人不帮他们搬货,提前谈好的了,所以吴知枝跟陆焉识两人陆陆续续把木头搬到后院里去,还没做过整改的木头只是一堆烂木头,放在后院里也没人要的。
吴知枝看了眼时间,说:“都九点多了,今天是不能弄了,不然会吵到邻居的,等明天我把该买的砂纸什么的都买回来,我们在开工。”
陆焉识点了下头,虽然搬木头搬得浑身酸痛,但心里是一片柔软。
一想到吴知枝要给他做书柜,心情还是很雀跃的。
吴知枝洗了手,出去问吴安安他们走后生意怎么样,吴安安说:“没什么人。”
可能就是因为这几天没开门影响的吧,吴知枝没说话,浑身都是灰尘,衣服脏兮兮的,她说:“那我先去楼上洗澡,你们看着店,等下夜宵时间热闹了就叫我。”
“好。”
吴知枝上楼去,吴桐的房间门开着,陆焉识正在里头弄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她推开门,手撑在门板上问:“你还不去洗澡吗?”
浑身脏兮兮的,这个洁癖患者受得了吗?
“马上去了,你还不洗吗?”
“我也是现在洗,三楼的洗手间给你用吧,我去二楼洗澡。”楼房的好处就是厕所多,一二三层都有厕所,不需要争抢。
“好。”他去找衣服。
吴知枝也进房间里去拿睡衣,想了想,等下还得看店,就把睡衣放下了,拿了件蓝白拼接迷彩卫衣下去。
洗完澡,她的头套就揭掉了,妆也卸掉了,拿了卷钢卷尺,去翘陆焉识的房门。
陆焉识很快打开了房门,他也洗完澡了,正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见到门外那张精致白皙的素颜脸,陆焉识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每天最喜欢这个时刻了。
还有些湿润的长卷发垂在肩头,唇角轻轻翘着,眉目如画,恰到好处的清艳,纯真慵懒,夺目却不张扬。
陆焉识的目光深了一些,心跳紊乱起来。
“我来量一下尺寸。”吴知枝举了举手里的钢卷尺。
陆焉识呆了一秒,让开身子,“进来吧。”
吴知枝走进去,看了眼他床上乱糟糟的线,吴桐的床是上下铺的,吴桐睡下铺,上铺留给了陆焉识用,此时一堆白的黑的线缠绕在床头枕头旁边,胶得难舍难分。
“怎么那么多线?”吴知枝问。
陆焉识看了一眼,“都是手机相机耳机线什么的,现在没时间分,等下整理完了再弄吧。”
“嗯。”她点点头,走过去量墙体,“你是要这一整面墙全部做成书柜吗?”
“能利用就都利用起来吧,下面做成学习桌,可以坐下这儿看书。”他墙体下边,又指着窗户,“光线斜照进来,看书什么的刚刚好。”
吴知枝颔首,“你来帮了拉一下尺子。”
“嗯。”他点头,目光从她脸色移开,依旧是冷冽漠然的样子,拉过了卷尺,放在墙体上。
吴知枝量好尺寸,记在设计稿上,“好了,搞定。”
陆焉识点头,走回去整理自己的衣物,他把新的旧的都拿出来,看着顺眼的就留下,不顺眼的随手就丢了。
吴知枝看着地面上的那摊衣服,每一件看起来都很新,有些居然还带着吊牌,根本就是没穿过的。
“这些衣服是要扔掉的?”
“嗯。”
“……”这个败家大少爷!她有些无语,“你这些衣服都还很新啊。”
她蹲下身子,随便捡起两件来看,标志都是很有名气的潮牌,她愣了愣,心想:这些是真品还是水货啊?
毕竟她自己就是一个服装牌子的御用模特儿,对于衣服的品牌,她多少是了解一些,因为跟她共事的摄影师设计师们经常再聊这些牌子和时尚话题。
“不要了。”他语气淡淡。以前买衣服都是一买一大堆,看着顺眼就一批新款都买了,回去穿上感觉不好看就扔在一边,现在全部被徐曼寄过来,又得重新把看着不顺眼和徐曼新买给他的一部分比较不顺眼的衣服都挑出来扔掉。
“但这些都很新啊。”吴知枝很不理解,很新,而且又没破洞断线什么的,都能穿啊。
“不喜欢,也不会穿,留着也是占衣柜而已。”
“好吧。”看他扔出了一堆不要的,吴知枝终是有点于心不忍,抿着唇,“要不,这些衣服给我吧?”
他顿了一下,回头来看她。
吴知枝脸上立刻浮起了两朵窘迫的红云,她从没跟人开口要过东西,现下这么直接说,又被他看着,着实感到有点丢人。
陆焉识淡淡‘嗯’了一声,扭回头,表情很平淡,似不怎么在乎。
吴知枝见他转过头去,心口松了一口气。
天啊!
她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跟人家要衣服,还是个男同学,真的难堪死了。
幸好陆焉识的反应很平静,没露出那种诧异的眼神又或者问一句‘破衣服你也要?’这样打击她自尊的话。
要是别人的衣服她就不开口了,但是陆焉识要丢掉的衣服确实很新,他跟吴桐的身材又很像,差不多一样高瘦,他不穿,退给吴桐穿也好啊。
压下心头的情绪,她走过去,为了化解沉默的尴尬,她说:“我帮你一起整理吧?”
“楼下不用忙吗?”
“不用,今天没什么人,可能是好几天没开店的原因吧。”她看了眼他折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把衣服折成这样啊?”
“我不会。”就随便凹了几下,能塞进柜子里就行。
“我来教你吧。”吴知枝不喜欢说‘我来吧’,她一直喜欢用‘我来教你吧’,这两者有很有的区别,一种是直接帮他干了,容易把人养得懒惰依赖,另一种是指点,教他一次,下次他就会了,是自力更生的本领。
虽然他们这儿重男轻女,觉得家务活就该女人包揽,但吴知枝从来都不喜欢那种像大爷一样成天不帮干家务游手好闲以为自己有根吊就能拽上天的男权癌,就是吴桐这样封闭性格的,都被她训练得样样精通。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在不是旧时代里那种每家每户都要种地才能吃上饭或者有男丁才能分到丁屋的时代了。
如果是那个艰苦的年代,那么男性的作用确实大一点,要农耕,要种田,要打战,还能因为出生带着丁,而多分一块宅基地。
所以那时候重男轻女一点和女人做家务是可以理解,因为这一直就是分工合作啊,体力更强的男人农耕赚钱,柔弱的女人打理家庭,但是现在,女性和男性已经一样了,都是九年义务或者更高更高的教育,同样拥有赚钱能力,也没啥田地可种了,所以家务就不在是女人身上撕不下来的标签了,大家应该做到自觉分摊,共同维护和谐家庭。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力更生的本领。
陆焉识听她那么说,就拿起了一件衣服,“行吧,你教我。”
虽然他以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但他现在寄人篱下,吴知枝每天要做那么多事情,他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她,该学的,就自己掌握起来吧,帮着这个家一起付出点什么,别像个废物一样,成天就只会等着吃吃喝喝。
也许是因为艰苦。
也许是因为心疼。
他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自己变了,以前那个看什么都不顺眼,独来独往,一味沉浸在叛逆和孤独中的迷茫少年正在慢慢消退,他开始有了成年人的理智和判断,他可以看到她隐藏在豁达奇葩之下的坚韧和顽强,若非她一直强撑着,这个家早就散了,兴许是看她太辛苦了,所以不知不觉中就想多靠近她一点,给她一个值得信赖的依靠。
而且对她好,他会打从心底里开心,一种像吸毒一样飘飘忽忽的愉悦和乐趣。
吴知枝随手拿起一件衣服。
陆焉识心里卧槽了一声:那是他之前经常穿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拿着他的衣服在折,就感觉自己像是全身被摸了一遍似的,格外的僵硬不自在。
☆、119 醍醐灌顶
“衣服拿起来,对折一下,在凹进去叠上就好了,会了吗?”吴知枝站在灯光下,绯红的唇瓣微微张合,睫毛纤长。
她的脖颈很白皙修长,让他有一种想吻上去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他的耳根都红透了,不敢说话,就那么心跳紊乱地看着她。
“裤子就更简单的,堆叠一下,然后卷卷卷,卷成一个圆圈就好了,这样占位地方小,收纳方便。”她说了很多,陆焉识都没有回应,于是她便抬起头,又问了一句,“懂了吗?”
两人四目相对。
陆焉识的脸越来越红,简直像个熟透的番茄,连白皙的脖子跟耳朵都渐渐染红。
吴知枝愣了愣,忽然感觉这一秒挺暧昧的,大脑有些懵,随后脱口出一句,“安安好像叫我了,我去一楼看看。”
她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虽然刚刚啥也没发生,可就是莫名的让人紧张。
她吓得喝了一大杯水,情绪难以平复。
不过一楼也没啥她可干的事情,店里并没有生意,吴桐在一楼看书,吴知枝无所事事,就转去了后院,拉出工具箱想打磨一下那些旧木板,却忽然发现,那张设计图还在楼上呢!
哎!
这脑子啊,是被屎糊住了吗?这么点小事都记不住!
但现在是没脸上去拿了,刚才的气氛确实怪异。
她拿来把大锤子,将旧木头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横条板先砸掉了,在拿来一把榔头,用镐把有钉子的全拔除出来。
*
楼上。
陆焉识在叠衣服。
听到楼下砸木板的声音,停了动作,走到门口,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是砸木板的声音,大概是吴知枝在楼下处理那些旧木板。
他走回房里,刚想继续折衣服,就看见了她遗落在电脑桌上的设计稿。
这无知,设计稿都遗落了,在楼下搞什么啊?
思忖两秒,他拿了相机和设计稿下去了。
“洗完澡了干这个不脏啊?”身后有人说话。
“不脏啊,就拔钉子而已。”吴知枝扭了下头,眼前闪光灯一亮,她眯着眼用手挡眼睛的画面就被定格在相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