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婉瑛
山里的天气有些凉,夏绫从衣橱里挑出一条浅亚麻色的长裙,又披了件薄外衣,收拾妥当,这才下楼。见到厉雷时,他没有丝毫不耐烦,反倒打量了她一眼,幽深的墨绿色眼眸里流露出些许赞赏:“这条长裙很衬你。”
“谢谢。”她说。
近距离看厉雷,比远观更俊美些,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薄唇轻抿,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的颈间用珠链穿着两块士兵牌,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映着他微深的肤色,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野性之美。
有一段时间,圈内很流行用士兵牌当装饰,可戴得如此契合的,他算是独一无二。
厉雷站直了身体,引着夏绫向前走去,口中闲聊:“你很怕二毛?”
夏绫沉默了片刻。
除了怕,还有憎恶。自从被裴子衡那样对待后,不止敖犬,一切体型类似的猛兽都让她退避三舍,尤其是这头花豹还抓伤过她。但这些话不能对厉雷说,她只道:“畜……野兽终究是野兽。”本想说畜生,看在他是大BOSS的份上生生改了口。
厉雷不以为意:“很多时候,它们比人忠诚得多。”
看得出来,那头花豹对他确实很好。虽然没人告诉她,但从上次偶遇时的情形看来,她猜应该是有杀手袭击了厉雷,然后被花豹扑杀。他受伤时,那头花豹是那样烦躁不安,分明担心又焦急。所以说,在这个话题上,他们永远也不会有共同语言。
她于是轻描淡写地问:“午餐准备的是什么?”
厉雷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也换了话题:“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夏绫本来对午餐没有太大期待的,却被他的卖关子勾起了好奇心。跟着他沿曲折山路行走许久,前方花木掩映下,一座精致渡口赫然在目。
水边一方小小木筏,除了撑篙的船夫,只容两人落座。厉雷率先踏上去,接着绅士地伸出手来,打算扶她。
夏绫微微侧身避开他:“我自己能行。”
他轻轻挑眉,无比自然地收回手,仿佛什么拒绝都没发生过。
她不由佩服他的好涵养,当大BOSS的,能这样给底层小员工的面子,确实不容易。一边想着,她一边轻盈地踏上木筏,平衡性极好,甚至没有激起木筏最轻微的晃动。微微提起裙摆落座,抬起头来,正对上他微带笑意的眼。
“谭英选人的眼光不错。”他说。
“嗯?”她有些愣怔,这话题换得未免太快。
厉雷说:“练过很长时间的舞吧,看着不像一两年级的练习生。”
她心中一凛,没想到他的眼光这么老辣。这个明明连《染琴香》这么有名的曲子都听不出来的人,怎么一眼就能看穿她练过很长时间的舞?她字斟句酌地回答:“小时候就喜欢跳舞,家里送我去少儿舞蹈班,从小就练着。”
他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她心中却总有一丝不安,生怕他看出来什么,试探着问:“您对舞蹈很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前几天阿卫折腾你们这帮小孩时,我远远看了几眼,其他人,和你的水平,不在一条线上。”
正文 18.第18章 真没安全感
原来是对比出来的。
夏绫心中稍安,“过奖了。”不过,“你们这帮小孩”是怎么回事?她看厉雷一眼,也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真要算起来,比上辈子的她还小着一些呢。
厉雷对她的想法毫无察觉,使唤了侍者上菜。
穿着清一色制服的侍者们捧了考究的木质托盘,悄无声息地为他们奉上一道道佳肴。夏绫安静地看着,果然很丰盛,装在精美甜白瓷盘里的清蒸鲈鱼、孜然烤肉、龙井虾仁、玉米松子等等,色泽鲜嫩香气袭人,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他十分绅士地替她斟酒,玫瑰般的色泽在琥珀杯中流光潋滟,隐隐有香气萦绕。“这是山庄自酿的浆果酒,”他说,“尝尝看,很开胃的。”
她浅尝一口,果然是好酒,入口微温,甜绵中带着细致幽微的香醇变化,余韵无穷。上辈子,她跟在裴子衡身边也算是见识过不少酒,此时此刻,她敢断定,这酒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就算是山庄自酿,也必定出自名家之手,来历非凡。
可他绝口不提,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
夏绫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莫名生出些许好感。
撑篙人轻轻划动手中竹篙,木筏顺水漂流,在青山绿水间缓缓穿行。
一路上,厉雷随意与她闲聊,不知不觉间,木筏已转过许多曲折河弯。两岸青山景致变换,远远近近已望不到屋舍和人烟,厉雷告诉她,这条河叫长相思河,宛转回旋,流经附近的好几座山峰,如今他们早已不在原先的那座山中。
他剥开一瓣橙子递给她:“吃完餐后水果,再休息一会,就能到另一个渡口了。我们从那里换缆车回山庄,你可以看到半山腰的玉镜湖还有野天鹅群。”
语中含笑,十足一个称职的主人。
虽然,夏绫觉得,吃顿饭还漫山遍野地绕一圈实在有些费周章,但前世一年多的囚禁生活,再加上今生鲜少外出的练习生日子,实在太闷,不觉对他口中的野天鹅群充满期待。
可惜,天不遂人愿。
倾盆大雨落下来的时候,他们都猝不及防,被狠狠淋了一身一脸。厉雷用双臂护住腹部伤口,还不忘指挥撑篙人:“老陈,你快找找附近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撑篙人大声应了,一杆竹篙挥得行云流水,小小木筏蓦然提速,平稳而又娴熟地弯过九曲十八弯,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洞前。
厉雷率先上了岸,又伸出手来扶她。
这一次,夏绫没有拒绝他,主要是肩上没好全的伤口被雨一淋,痛得实在厉害,整只手臂都抬不起来,没有办法保持平衡。厉雷半拖半拽地把她弄上岸,她狼狈不堪,站立不稳,一下子被他卷入怀里。
厉雷的胸膛很硬实,简直像是铁铸的,撞得她鼻尖生疼。夏绫一时慌乱,挣了几下才站稳,他松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雨大地滑,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她狼狈地捂着鼻尖,不说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话里意有所指,莫非是对她先前的拒绝耿耿于怀?
然而只是一个瞬间,他便丢下她转身朝里走去,步伐稳定,完全看不出受伤未愈的样子。夏绫很惊讶,不会吧,他是枪伤,怎么也得比她重,如今她还疼得死去活来呢,他倒像没事人一样?
撑篙人此时停好木筏,也上了岸。看见夏绫,他客气地说:“小姐,您也到里面去吧,洞口风大,容易着凉,有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就够了。”
夏绫点点头,朝厉雷之前离开的方向走去。
山洞不算深,却弯成一道半圆环形,她转到最里头寻见厉雷时,已经看不到外面的撑篙人了。此时的厉雷已经脱了外衣,露出上半身,肌肉匀称紧实。她注意到,他的腰间缠着纱布,上头隐隐渗出血来,显然是伤口还没好全。
看他之前若无其事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