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李涛涛
两点半,鲁齐木已经不需要找理由安慰自己,因为他看见昨天看房子的那三个人,手拿钥匙开了锁,开始挥舞笤帚抹布做卫生。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哥俩没有遵守口头约定,把房子卖了,说不定,他还成了人家讨价的踏脚石。
简直岂有此理,已经说定的事都能变卦,你变卦也行,居然连通知一声都没有。
鲁齐木狠狠踢了旁边的树干,嗷地一声搬脚跳起来,太他妈疼了,这哥俩,伤脚之痛也得算到他们头上。
憋着一口气半次没停,直接骑车回家,进门找到一个空白笔记本,奋笔疾书,发泄心里的愤懑。
十几页纸写完,卷卷塞到口袋里,拎上胶水,鲁齐木又骑着自行车出门,迎着狂风不歇劲,直到一个小区门口停下,找个角落一蹲,隐蔽起来。
小区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过去不少,一直没看见那哥俩的踪影。
没错,这个小区就是哥俩住的地方,鲁齐木打听消息的时候随口问的,还真派上用场了。
夜幕降临,风吹得更猛烈了,树枝扑棱扑棱随着摇摆,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
鲁齐木找的地方还不错,四周被房屋围着,只感到清冷,没有丝毫风吹进来,而此刻他的心情也如这片空间一样平静安谧。
路口又有人影闪动,鲁齐木扭扭衣领,背着手走出来,面无表情。
“哥俩挺高兴,看这意思吃的挺好,喝的也挺好。”看这情况是庆祝去了。
那哥俩心头一震,喝得晕乎乎的脑袋霎时清醒,有些惊慌地看着鲁齐木,他们的家人围过来,不明所以纷纷问情况。
鲁齐木挑挑眉,“说好今天下午一点见面办手续,你们倒好,扭头就卖给别人,哥们也太不讲信用了。”
“你,你又没有交定金,就不算,我们有权利把房子卖给别人。”
“是呀,我们自己的房子,想卖给谁卖给谁,人家最后出价可比你高。”
哥俩觉得自己还挺占理。
鲁齐木勾起嘴角,讥笑道:“我没说你们的房子不能卖给别人,卖给谁是你们的自由,但你们先跟我口头约定的,总得有个说法吧,再不济,通知我一声,累得我跟个傻子一样等半天,这么大的哑巴亏,想让我独自吞下去,哥们也太高估我的心胸了。”
“反正房子已经卖了,你要想买,找新户主商量去吧。”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哟呵,两位还真不在乎,哎呀,反正你们不在乎,那我更不在乎了。”
鲁齐木挽好袖子,从车筐里拿出胶水,撕下一页练习纸,左右看看。
嗯,这棵树不错,位置相当明显,进出小区肯定能一眼看到。
他走过去,先往上面刷了胶,啪一声把练习纸摁在上面,怕不牢靠,又在边缘涂了胶。
那两家人开始还疑惑鲁齐木干什么,这时候见他贴东西赶紧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是贴大字报呀,把卖房的经过一五一十写得清楚明白,偏偏价格没实际写,居然是三千块钱成交,天老爷,他们哪里卖到这样的高价。
不对,就算写实际价格,这张纸也不能贴在这里呀,小区里住着的不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也是多年邻居,要是看见,可怎么了得。
也不管胶水粘手,刺啦刺啦撕了个干净。
鲁齐木呵呵笑起来,脸上的讽刺再也不掩饰,同时挥挥手里的练习册,“撕了也没用,还有很多,就算这些你们都撕了,我回去还会写的,明天接着贴。”
“你到底想怎么样?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么闹腾有什么意义?”
哥哥毕竟年纪大,代表发言。
鲁齐木抱胸而立,“咱们买卖没成,仁义更没有,既然问我想怎么样,那我就说说。”
“我想买间房,你们家不可能了,但在马路对面门牌号19号的位置也不错,我多方打听,也不知道房子归谁,现在好了,就劳烦两位帮着打听吧,一星期时间给我消息,如果没有……”
他又亮出了练习册,“这是小意思,我准备大纸贴在这棵树上。”
“你威胁我们,我们告你去。”弟弟的媳妇跳脚说。
鲁齐木皮笑肉不笑,“告去,到了法院先论论你们背信弃义的事,别以为口头合同就可以随便撕毁。”
“谁看见了?你没有证人,人家不会听你的。”哥哥的媳妇也不示弱。
鲁齐木似模似样点点头,“你说的对,我没有证人,但你能保证面对警察,在法院里就能痕迹不漏?你当人家吃素的,任你歪曲事实?”
“都别说了,”哥哥磨着后槽牙,“行,我们打听去,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别忘了一星期时间,我可没耐心总等着。”
鲁齐木挺胸抬头,趾高气扬从两家人面前走过,推出自行车,跳上去一溜烟骑走了。
只留下两家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能怎么办?明天抽空赶紧打听去,这都什么事呀,惹了个活阎王。”
“早知道出这种事,就不多挣那五十块钱了。”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老二,明天咱俩看看房子去,问问爸那些老朋友,说不定能有消息。”
“只能这样了。”
两家人就剩下唉声叹气了。
再看鲁齐木,回去顺风而行,大夏天吃雪糕,大冷天喝热茶,心里别提多爽,到家胃口大开,愣生生多吃一碗饭。
“是不是中午又对付,没好好吃饭?”廖娟给他夹菜。
鲁齐木摇摇头,“哪有,听你的,每次都规规矩矩吃饭,今天活动量大,饿得快。”
年前那段时间忙,鲁齐木经常顾不上吃午饭,到晚上回来搅得胃口疼,廖娟中午就在食堂多打两份给他和宋开华送过去,盯着摊位让他们腾出空吃饭。
年后本来廖娟还要送,鲁齐木没让,不是那么忙,没必要来回折腾,下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他挺庆幸,为了给廖娟一个惊喜,没跟她说买房子的事,现在也不用跟她说今天的糟心事,免得她自责,归因到自己身上。
因为担心廖娟,导致丢了房子,问他后悔吗?肯定是没有的,房子哪有媳妇重要,就是有点遗憾,还有点自怨,他要是多想想给点定金或者上午就去找那哥俩,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算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是看看那哥俩打听的状况吧。
要不说打探消息得找对人,鲁齐木扫听很久没问清楚的事情,那哥俩三天就搞定了,毕竟他们的父亲早先在这边住过很长时间,街坊邻居都熟悉。
是哥哥来市场找的鲁齐木,直接递过来一张条子,“地址和房主是谁都在上面,咱两清了。”
等鲁齐木接过条子,哥哥闷头离开了,多一句都没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鲁齐木跟他也没啥可聊的,直接打开条子看一眼,折好放进了口袋。
转天,鲁齐木没去出摊,把自己收拾得精神利索,拎着些糖果出发了。
纸条上写着的是和平区湖北路341号,桂姥姥,能称上姥姥的年纪不会小,应该不上班,上午去拜访挺好。
鲁齐木站在门口观察,外面没锁,家里肯定有人,忙抬手敲门。
果然,没一会儿听见里面有脚步声,吱扭,门开了,“谁呀?”
鲁齐木刚想应,手里的糖果差点掉地上,脸上的惊讶根本掩盖不住,“您是桂姥姥?”
你当开门的是谁,正是过年他们一家四口逛五大道遇见的那位老太太,此刻正对他直瞪眼,“是你小子,咋还摸上我的门呀?”
鲁齐木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啥叫摸上您的门,您是大美女行了,一老太太值当专门摸您的门。
可也借着见过面假装自来熟,“我也没想到桂姥姥是您老,这还真是现成的缘分。”
桂姥姥呸了一口,“你小子一看就是油滑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有啥事?麻溜的。”
鲁齐木嘿嘿嘿笑了,“这不是有事跟您商量嘛,您看在街上也不方便,要不进屋说去?”
桂姥姥一拐杖打在他腿上,“进屋?你还真敢想。”
鲁齐木不防备,哎呦一声,退出去老远,“您老说话归说话,怎么还动手呀。”
“打你是轻的,不着四六的玩意,我老太太的屋子是你能进的吗?”桂姥姥拄着拐杖挡在门口。
鲁齐木叹口气,谁让咱是有求于人呢,双手合十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对,那我就在这儿说了。”
“说!”桂姥姥中气十足。
鲁齐木咳嗽两下清清嗓子,“桂姥姥,就我在的那个市场,19号的房子,听说房主是您,房子一直空着也没人住,可惜了的,好好的房子都糟了,不知道您有没心意卖出去,我想买下来。”
说着话,鲁齐木的眼睛可没离开过桂姥姥,想着只要有半点不对,他就跑,绝不等着挨打。
桂姥姥面色没改,静静听着,在鲁齐木以为有希望继续的时候,小腿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糖果都脱了手。
“好你个小子,来家怂恿我卖房子,你个败家子。”
话音未落,拐杖又追着他敲过来,鲁齐木顾不得捡糖果,小跑着就躲走了。
第37章
鲁齐木眨眼间窜出去十多米,回头见桂姥姥还锲而不舍地追着他。
反身回去隔开安全距离,鲁齐木殷殷相劝,“桂姥姥,咱有话好商量嘛。”
“没得商量,败家子。”桂姥姥嘴里不停骂着。
鲁齐木心说我买房子,不是卖房子,怎么能算败家子呢,像他这样的都是有为青年。
真有理由怀疑桂姥姥家出过这样的人,要不然怎么表现得那么激动。
眼瞅着老太太不乐意,鲁齐木也不能逼人家,突然又想到廖娟之前说的话,不能让老太太激动,万一血冲上脑,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我回头再来呀。”
他想试试从老太太的子女入手,一打听才知道,老太太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孙子白敬飞。
鲁齐木专门找过白敬飞,跟他阐述情况,请求他帮着劝劝老太太。
白敬飞双手一摊,“奶奶我最了解,她要打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放弃?那是没有的事,越挫越勇是他的一贯作风。
每隔几天鲁齐木都会到桂姥姥家拜访,问问她的意见,这老太太真拧呀,宁愿房子臭着烂着,死也不撒手。
鲁齐木每次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难道他就吊在一颗歪脖树上了?
当然不是,鲁齐木也在积极寻求其他的机会,之所以一直盯着桂姥姥,还是那套房子的位置很和他心意,假设再有合适的,大不了两套都买,他付得起钱。
来来往往,时间就在鲁齐木跟桂姥姥较量的过程中流逝,脱去了棉衣换薄衫,日夜轮转,如今又是九月天。
中午,鲁齐木摇着大蒲扇,头顶一把遮阳伞,盯着不远处的树发呆。
秋老虎挺厉害,市场上除了他们这些摊主,来访的顾客屈指可数,更少有来他摊位的。
“齐木,眼睛都直了,想什么呢?”
顾莲的声音突然响起,鲁齐木精神一震动,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