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李涛涛
“是吗?又结婚了吗?”
“当然,你看我收拾得这么利索,身边没女人怎么可能。”
“那真是太好了!”
鲁齐木奇怪地看他好几眼,“什么意思,我结婚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齐牧康避开他的视线,“替你高兴呀,不像我,还单着。”
“都四十的人了,眼光别放得那么高。”
正是这时候,鲁齐木看见周妍和鲁青瑞从饭店出来,忙站起来去接孩子,没想到齐牧康比他还利索,直接走在他前面。
“你怎么来了?”周妍惊呼道。
鲁齐木想周妍的惊讶肯定不是针对他,青瑞在他肯定来接,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看到齐牧康不自在的一刹那,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本来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在他结婚后渐行渐远,为什么就那么恰恰好遇见周妍紧接着碰到齐牧康,齐牧康又为什么听见他再婚之后面露欣喜。
原来早在多年前齐牧康心里就有周妍,可笑他当年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评了标兵让齐牧康不舒服才导致两个人关系恶化的。
“爸爸,您没事吧?”鲁青瑞坐在副驾驶,敏感地觉得鲁齐木情绪不对头。
鲁齐木伸手抹了把脸,“没事,就是跟刚才那位齐叔叔聊天,想到很多当年插队的事。”
“哦,”鲁青瑞歪歪嘴,快速眨了几次眼,“爸,您就不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
“我想不想知道不重要,关键在你想不想说,不想说我问也没用,想说我不用问你也会一五一十汇报,儿子,主动权在你手里。”
鲁齐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让鲁青瑞更想把刚才的事倒出来。
“她说当年下乡很无奈,跟您结婚是艰难的抉择,离开我的时候很痛苦,开展新生活的时候被迎头痛击,回过头来半辈子都没有幸福过,爸,像不像作诗,愁苦诗。”
“你妈,”
鲁齐木还没往下说,被鲁青瑞打断,“爸,您别说'你妈'这两个字好不好,您一说我想到的事现在的妈妈,太别扭了。”
“那称呼周女士,行不行?”见青瑞点头,鲁齐木接着说,“周女士出身书香门第,一家人都有点清高自傲,喜欢伤春悲秋,要不是当时情势紧迫,你爸我还娶不上她,你这聪明的小脑袋估计就是遗传他们家的。”
“可别,我可不喜欢叽叽歪歪,还是随您比较好。”鲁青瑞对那种人敬谢不敏。
“爸,快看,前面那家肉饼店,可好吃了,上次我来比赛老师就带我们来吃,您给我买两个肉饼吧。”
“刚吃过饭就吃肉饼,把肚子撑坏了。”鲁齐木轻斥道。
鲁青瑞不依,“我根本没吃饱,谁听着悲情故事能大快朵颐,两筷子下去就堵在嗓子眼了。”
“好吧,那就再吃点肉饼弥补一下,”鲁齐木掏钱给青瑞买饼,叮嘱道:“多买几张,带回去让你妈跟娉婷尝尝。”
“好嘞。”
第71章
清晨,闹钟里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鲁能成睁开眼睛,在床上缓了缓,才坐起来下床。
洗漱完毕,端个盆,到小区门口的早点铺打了老豆腐,又买了几根油条。
回来的时候,顾莲已经收拾利索,鲁阳光和鲁益正从卧室出来。
鲁能成慢条斯理吃完早点,“水倒好了吗?”
顾莲咽下油条,“倒好了。”
“走了,”鲁能成拎着大水壶,晃晃悠悠往小区外面走,路上不是点头就是摆手,打招呼的人可是不少,无一例外对他投之以羡慕的目光。
鲁能成已经习惯了,神色如常,左拐直行见路口右拐,没几步道就到了一个店铺,他掏出钥匙开门,把里面竖立的牌子摆到店外。
这就是鲁齐木给他支应的修车铺,“鲁大爷修车铺”,嫌租房子麻烦,瞅准机会买下整个店。
整体不到十平米,一面墙上搭好支架,分门别类放满了零件,角落放着抽屉,里面全是工具。
鲁能成放好水壶,拧开收音机,提提裤腿坐到躺椅上,里面正播着马三立的相声,随地甩出一个包袱,老爷子兀自乐起来。
“鲁大爷,我这后车胎撒气可快了,您给看看,着急上班呢。”这是厂里老刘的儿子。
得,开工了,鲁能成拿起扳手拔出内胎,到水盆里转一圈,三两下找到个小口子,擦干抹胶摁上补丁,再检查下外胎有没有尖刺,嗯,没有,刚才的流程反着来一遍,气筒上手打完气,完活。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有补胎的,换脚踏板的,还有车把松了调整的,鲁能成一一解决,本来以为今天就过去了,临关店,对门杂货铺的老孟推着车过来。
“老鲁,快来看看我的车,辐条得换几根。”
鲁能成背着手围着车转悠,“咋能辐条都弯了?”
“咳,车倒了,重物砸下来可不就弯了。”
“那你放我这儿吧,得费点功夫。”鲁能成说着开始卸轮胎。
老孟可能不太忙,放下车没有回自己的店,反而蹲下来跟鲁能成聊天。
“老鲁,鲁老板忙什么呢?”
“小孙女这几天有比赛,他们两口子加油去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问这个。”老孟有点着急鲁能成的智商。
鲁能成抬眼皮回个斜眼,“你问我别的我也不清楚,有事他也是跟媳妇念叨,不跟我说呀。”
“那你问他还能不告诉你?”老孟决定引导一下鲁能成的思路。
这一带的人谁不知道鲁老头的小儿子,大老板,管着大厂子,跟国有企业不一样,那都是人家自家私有的,一个月赚的钱普通人得赚一辈子,听说还有黄毛外国人去他的厂里参观。
老孟其实特别不能理解,有这么趁钱的儿子,鲁老头干嘛不在家享福,非得整个修车摊子。
他更不能理解,鲁齐木还支持,买下铺子不说,隔三差五还过来问问差什么零件,转天就给配过来,他咋没生这么能耐的儿子。
要说,他比鲁老头小不了三四岁,还得起早贪黑弯腰干活,看看鲁老头,有活慢慢干,没事椅子一躺听广播,夏天热有风扇,冬天冷有炉子,倒是冻不着热不着,更累不着。
这日子,每天看着老孟眼睛都是红的,就想从鲁能成嘴里套出点鲁齐木的动向,说不定那一条他能搭上顺风车赚上一笔呢,这辈子就有了。
鲁能成哪能不知道老孟什么心思,何止是他,就是压路机厂的领导逢年过节都去家里拜访,话里话外想跟齐木套近乎。
可齐木工作的事从来就不跟他说,他真不清楚,就是清楚也不能透露呀,万一说点不该说的,给儿子造成麻烦,他就作孽了。
“他哪有时间跟我说这些,天天忙的四脚朝天,有空闲还得管孙子的学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孙子在耀华上高中,学业紧,还得去北京看小孙女,就这还不算,他还上课呢。”
“上课?上什么课?”老孟心说,要是有用,他也让儿子去上。
“英语课,什么A课,我也搞不懂,就知道光学费一年好几万。”
鲁能成说得轻松,是因为他的心脏已经扑腾过好几回,现在也习惯了鲁齐木的生活模式,可老孟不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受打击的样子,“嘛就好几万?吃人呢。”
“我都说不知道了,你非得问。”鲁能成扭过头无声偷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瞎打听。
这时候,鲁齐木信步走进来,“哟,孟大叔,累了有椅子,您怎么坐地上了?”
老孟一骨碌爬起来,“地上凉快,坐着舒服。”
“回来了?”鲁能成紧跟着问。
“嗯,下午刚回来的。”鲁齐木在货架跟前走一趟,什么零件缺少心里有数。
鲁能成的精神力都在手里的车轮上,没注意,可老孟一眼就看见鲁齐木手上拿着个大部头,三两步挪到跟前,“鲁老板,您这手里是那啥大哥大吧?”
鲁齐木举起来让他看清楚,“是呀,联系业务方便。”
“哎哟,我的妈呀,我还是第一次见着真家伙。”老孟磨着手心,直砸吧嘴。
鲁齐木笑笑,递出来,“要不您拿着试试?”
老孟连连摆手,脚步往后退,“可不行,可不行,万一一哆嗦掉地上摔坏了我可赔不起。”
都退到门口了,扭头出去,“老鲁,车修好了喊我一声,我来取。”
“行呢,”鲁能成答应一声,扭头看看鲁齐木,“那真是大哥大?”
“是呀,在北京买的,看着不错吧。”没有外人,鲁齐木摆出打电话的架势,挺像那么回事。
鲁能成现在的承受能力已经被训练出来了,见怪不怪,“是不错,比传呼机强。”
之前鲁齐木腰上一直别着传呼机,有点功夫就滴滴滴响,那次一家人去十渡游玩,找个电话打回去都费劲,这次自带电话,方便多了。
“比赛怎么样?”鲁能成主动问。
想起这个鲁齐木很高兴,“得了单人比赛第二名,这次各省的最强运动员都过来参加,声势还挺大,娉婷能夺得名次,可见下的功夫深。”
“那不就是亚军嘛,拼一拼就是冠军了。”鲁能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教练也是这么说,我听说这次比赛之后,她们队里要请一个外国的教练来指导,还要参加国际赛事,以后您就能在电视上看娉婷比赛了。”
“大比赛,孩子就熬出来了。”鲁能成感慨道,拿起换好的车轮上到车上,鲁齐木要帮忙,被他推开,“我来就行,你别沾手了,都是油腻。”
鲁齐木没勉强,看老爷子娴熟地上了车轮拧好,“爸,那没事我就走了,我拿来两只烤鸭,您带回去跟我妈吃。”
鲁齐木指了指放在角落的袋子,走出了店,到车里犹豫一下,还是开着往厂子的方向。
都看见四方两个字了,电话响起来,他以为是沈建胜他们,接起来正要说自己就在厂门口打算吓吓人,没成想里面传过来的是辛世宇的声音。
鲁齐木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自从干货厂一摊子交给廖娟,辛世宇前期偶尔会联系他征求意见,可如今,已经一年多没主动打电话给他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那边辛世宇没听见回信,以为电话没通,“信号不好?”
鲁齐木连忙回复,“世宇,听见了,我开车呢,你等下。”
他把车停靠在道边,“世宇,有事吗?”
里面沉默的时间越久,鲁齐木的心提得越高,可他还是沉住气,没有催促。
辛世宇本来就是冲动之下打电话,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说出来,“老板,这话可能我不该说,有点越俎代庖了,可您一向对我这么好,我觉得还是告诉您。”
“我去河南出差,一路到内蒙,发现个普遍现象,很多人其实更愿意选择永久凤凰自行车,飞鸽甚至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我跟售货员聊过,他们说顾客因为分不清真假,不认同买飞鸽实际是红旗,觉得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飞鸽的市场在紧缩,永久凤凰已经大面积侵蚀了它的地盘,飞鸽危险呀。”
鲁齐木呼吸沉着,可紧握电话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微微吸口气,“世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掌握了终端的境况,这对厂里很重要。”
电话那头的辛世宇挠挠头,露出傻笑,“您别这么说,是我应该的。”
“你应该关注的是干货市场,能特意打听自行车肯定是想着我,我怎么能不感谢你,客套话不多说,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咱们好好聊聊。”
废话没多说,鲁齐木挂了电话,脑袋枕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想事情,终于还是来了,白敬飞当年的担忧变成现实,集团里的领导不可能对市场现状毫无所知,恐怕是硬挺着。
“扣扣扣”,有人敲车窗,鲁齐木打开一看,是沈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