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挖坑埋糖
静谧的夜色，微醺晚风抚过他的脚踝，凉意从水泥地渐渐侵上来。
其实，就如路力所说，这件事不该是路远一个旁观者去想的。
可是，偏偏正巧遇上了祝蓁意。
正如月色之美，离不开夜空。
而他，也永远不可能弃之不管。
女孩在少年身边蹦哒，见唤了他两声没反应，便挽上了他的手臂轻晃，“你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声了！”
自那日表明心意后，两人亲昵不少，在学校时还不明显，出了校门倒常常自然而然地挽上了手。
路远敛了敛眼眸，将眼底的晦暗之色抹尽，眼尾微扬带上了笑意，他瞬势将绕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小手放入掌心，道：“没有，就在想今天上课的物理题。”
闻言，祝蓁意耸耸肩，偏头朝他一笑，“好吧，不理解你们大佬的世界。”
“小意，你觉得安老师怎么样？”他无厘头地换了个话题，等说完后心里忽然生出些悔意。
只是在一边笑得开心的女孩没有察觉出一丝的不对劲，反倒是认真地回答：
“安老师啊，挺好的呀！”
“很负责任啊，上课讲得也很好，我们班同学不都挺喜欢他的嘛！”
“哈哈，最重要的是，人长得也帅啊！”
人总是视觉动物，对长得好看的人，会在心底更添一份好感。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微微仰头问道，月色柔和倾泻在脸上，眉眼皆是他心底所喜的模样。
“回家。”路远微微笑了笑，眸里将夜色收尽，只道了两个字，干净偏冷的声音落进她的耳里，却酥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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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学期的家长会是在本班里进行，学生没上课。
不过校方忽然意识到高三生学业紧张，把这次家长会地点移到了高一楼，而高三在开家长会期间按原计划上课。
路远正低头漫不经心地演算着什么，余光瞥见身边伊人起身，才慵懒地抬了下眼，道：“去干嘛？”
“待会儿家长来了，我和他去教室给家长发一下资料。”祝蓁意抬手指了指快走到前门的学委，说道。
原本在摩挲着笔身的手指微顿，少年放下笔，起身道：“我去吧！”
天气微闷，女孩一听自己不用动倒是欢喜，便弯唇笑着坐下，指尖触上他的手腕轻轻一拉，小声道：“你记得和我妈说，让她等我一起回家哦！”
“嗯。”清风没有送走骄阳，只少年身上的气息却带了点清彻之意。
家长会通知是两点开始，祝琳直接从小学赶来，到一中时才不过一点半，但却一直坐在车上，没有进学校。
主干道两边的梧桐树依旧繁密，阳光被斑驳的树叶遮去了大片，余下的光影随风移动。
她微微抬头，满目是嫩绿的枝叶，青春气息渲染着校园。
只是记忆中，更多的似乎是晚秋的梧桐树与落叶。
犹记得高二的十月，秋风阵阵凄凉，吹得满地是金黄落叶。
学校那年别出心裁，举办了树叶书签大赛，其实不过是捡落叶作书签罢了。
那日的晚阳格外红艳，撕开了棉花糖般的白云，照在河面上，光似乎碎成了一块块金子。
独身的少女，手里握着一片泛黄的落叶，趴在桥边的栏杆上，那反射上来的金光晃得眼疼。
良久，她身边忽然多了个少年，只着了件白衬，没有套校服。
他捧了满怀的落叶，像是将满心欢喜递给她，小心翼翼，“你喜欢哪个？”
“我都喜欢。”
“人间四季，春夏秋冬，而你是第五个季节。”
那时，太阳将最后一缕光也带走，夜幕布在头上的那片天，两人相视而笑，眼里含着朦胧月色。
以往女儿的家长会，都是方正去开。
祝琳不喜进一中，最怕的就是出现像现在这种情况，触景生情。
这里的一切，都是她青春经过的地方。
树梢枝头，花瓣草尖，每一处都留有他的气息。
碎成一块块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淡雅的妆容遮不住眼角隐隐的皱纹，那是时光留下的痕迹。
“祝琳。”
前方传来一道声音，将她的思绪瞬间拉回，拎着包的手指微微一动，片刻后她的身子才转向那道声音的来源。
眼前的女人穿了条浅色长裙，本就不矮的身高再加上细高跟，使得祝琳不得不稍稍抬头去看清她的脸。
“你终于来了。”精致妆容下，那张红唇轻启，冰凉的语气满含不善。
祝琳没想到，与她最先相见的故人，竟是Claudia，那双望着她的美目，一如既往地带着轻蔑与不屑。
“萧雅，”祝琳敛去眼里不明的神色，唤出了眼前女人的中文名，“这里是南洋，我本该就在这里。”
“祝琳。”Claudia的语气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平生最讨厌的人是祝琳，而现在眼前这个最讨厌的人，喊出了自己这辈子都讨厌的名字。
十几年前，Claudia回国上过一年高中，一是因为她过厌了美国无趣的生活，二是因为安恒——她喜欢的人。
她是美籍华裔混血儿，常年在国外生活，如今突然回了南洋上学，那便不能只用英文名，父母给她取了个简单的中文名，萧雅。
只是，那时她好像永远都是祝琳的手下败将，无论在音乐方面，还是关于安恒。
唯一赢的，就是家世。
Claudia挽了挽落在耳边的碎发，唇角微扬勾起一抹冷笑，她保养得当，笑起来时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你变了。”
“在看到你之前，我还在想你会有什么变化。而现在，我忽然不担心了。”
“你觉得阿恒他会喜欢现在的你，还是我？”
时间终归在美人的脸上留下印记，祝琳却不得不承认，眼前咄咄逼人的Claudia仿佛没有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如同二十几岁女子那般年轻貌美。
只是，她敛去了一身傲气，仍不失优雅，“萧雅，你永远想着和我比。可我，从来都不想和你比啊！”
“你们不该来的。”阳光刺得她眼疼，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十多年前，祝琳和安恒最终落得个离婚的下场，也有Claudia的一份功劳。
安家长辈一直不喜祝琳，不喜她眼里的傲气，不喜她不堪的身世，一直觉得祝琳不是一个好儿媳妇的人选。
尽管后来两人结婚，Claudia仍旧以看望安家父母为由常常到别墅来，添油加醋、挑拨离间，放大了祝琳和安恒父母之间关系的裂痕。
最终，曾经看似平静安定的生活在某个时刻如镜般破碎成一片又一片，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你以为我想回来？要不是安恒偷偷回国，我何必跟着来！”
“祝琳，既然你选择了离开，就别再回来了。”
“你们不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祝琳静静看着眼前情绪略有失控的女人，心下颇惊。
她以为自己和安恒离婚后，家世优渥又深受安恒父母喜爱的Claudia就会立刻成为安家儿媳妇。
可是，听她话里的意思，又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觉得，我们应该没什么好说的。”面对曾经的情敌，间接使她离婚的情敌，真的不想多说什么。
“我见过你女儿了，跟你一样伶牙俐齿。”Claudia依旧睁着那双好看的欧式眼瞪着她，微翘的眼尾染上大地色的眼影增添了一丝妩媚。
“还有，妈也来了。”她没有叫“Aunt”，而是喊了“妈”，她就是故意的。
女人巧笑嫣然，一闭一合的娇艳红唇，像是毒蛇般钻入人心。
祝琳唇角紧绷，一言不发，迈着步子离开树荫下，只是原本拎着皮包带子的手指紧了几分，指节泛白。
第68章 六十八
走廊的拐角处，祝琳微垂眼眸迈上最后一节台阶，从大开的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洒在花纹繁复的地砖上。
“小琳。”
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于她而言，是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
她稍稍抬头，对视上男人灼灼的目光，手心里出了层微微热的汗，不知是这天热的原因，还是因为看到了他。
算算时间，祝琳与安恒约莫有十余年没见了，而记忆里的人，时光没有善待任何一方，终将容颜渐老。
温良儒雅的男人，褪去了少年的尖锋锐利，身着手工定制的西装，多了分说不出意味的成熟稳重。
祝琳静静地凝视着他，始终没有开口，亦或许，她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那年离开时的决绝，带了一分恨意与无奈。
但岁月消逝，伴随着家庭幸福美满，心里唯有的不甘好像也都烟消云散了。
“好久不见。”安恒垂落的手里还捏着一沓纸，指尖不住地摩挲着纸面。
他真的真的，很想上去抱抱这个女人，这个他想了十几年才再见到的女人。
可是，他知道这急不得。
就像他知道，他不能贸然地回国来见她。
“我多希望，好久都不见。”微风不燥，吹起她披在肩上的长发。
熟悉的南洋一中，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人。
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了数年前，年少时的身影与现在重合。
只是，那时他虽也笑得温和，却又带着点独属于少年人的桀骜。
可变得又何尝只有他一人呢……
“安恒，你回来是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进一中当老师？”
“为什么要接近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