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梁雪然想要拿纸条,而安婶偏偏又往后移了一移,嗓门更亮:“怎么着?还想销毁证据啊?”
明显的无赖。
“安婶,您一边说着让我认认,一边又不让我看,”梁雪然怒极反笑,“您到底想怎样?”
安婶哼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勉为其难地展示给梁雪然看那张纸条:“那你瞧瞧——不许拿走。”
纸条上清清楚楚——
梁友向安强借五万元。
落款日期是梁父当年去世的前两天。
明显仿的笔迹。
梁雪然知道爸爸脾气,肯定不会借这么一大笔巨款;况且,安强那么扣扣索索的一个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可能借给梁父这么多钱?
梁雪然说:“你这欠条是假的。”
安婶哼了一声:“这可是你爸爸当年自己写下来的!手印也是他按的!你不信?那就等着我们告你吧!我都不怕你!”
她还得意洋洋,颇为自得。
安婶那个不学无术的侄子就站在斜后方,吊儿郎当的:“雪然啊,说起来都是邻居,这种能私下解决的事情,咱们闹大了也不好;咱们俩换个地方说话,怎么样?”
那眼睛一直黏在梁雪然身上不曾下来,油腻的目光令人作呕。
安婶这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先弄个假的欠条过来,以“欠钱不还”为由闹开,再领着侄子过来。
她就是条赖皮蛇,没什么脸皮,撒泼耍横;梁母脸皮薄,最怕这样难缠磨的。
更何况,梁母心脏不好,医生早就嘱托过,要静养,少动怒气。
梁雪然厌恶这种半胁迫的事情,总让她想起陈固,止不住地反胃。
现在,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很多。
不少人觉着安婶这么大声势地过来,肯定是有确切证据,不然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而他们不曾了解梁父,只以为是梁父早些年做了糊涂事,欠下这么一大笔钱;有的人开始劝解梁母:“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欠钱的确是该还啊……”
安婶的侄子从店里拎了把椅子坐下来,手里掂着筷筒,猛地往地上一砸,盯着梁雪然:“不还钱,我就砸了你这个店!一天不还,我就砸一次!”
梁母的泪都快掉下来。
梁雪然扶着她,一边低头安慰,一边拿出手机,拨下报警号码。
安婶眼尖,瞧见她动作,看自己侄子;这流氓会意,飞快地走过来,就要去夺梁雪然的手机——
一阵惊呼声中,穿着西装的男人挡在梁雪然面前,流氓只觉自己手腕被人死死攥住,巨大的疼痛让他鼻歪眼斜,面目狰狞,不住地吸着冷气。
而男人唇边始终带笑,金丝眼镜折射着寒光,耐心地问:“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还这么年轻,就想着去监狱中住了?”
流氓哪里懂什么法,他蛮横惯了,下三流里混的小虾米,被男人这么一说,唬的心里一惊,才有点害怕。
更害怕的是,男人掐住他的手,整个胳膊几乎完全麻痹,动弹不得。
男人松开手,丢到一旁,他捂着手腕,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杀猪一般的嚎叫。
安婶见侄子被人像丢小鸡仔一样丢开,尖叫一声:“你谁啊?”
男人抽出纸巾,擦擦手,无视地上嚎叫翻滚的人,越过他抛入垃圾桶中。
扶下金丝眼镜,他文质彬彬自我介绍:“我是梁小姐的律师,钟深。”
梁雪然:???
她哪里来的律师?
作者有话要说: 滴,律师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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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座冰山(小修)
不同于梁雪然的错愕,安婶耍上赖皮,丝毫不顾周围这么多人,说出的话污秽不堪:“什么律师,哼,我看也不过是个姘头罢了。”
钟深轻轻扶了扶眼镜,微笑:“请注意自己的言词,您对梁小姐进行侮辱、诽谤,梁小姐有权以侵犯名誉权起诉你。”
安婶哪里懂什么法,但钟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忍不住后退一步,嘀咕:“神气什么,不就多读了几年书么?”
她有些不服气,拧着眉,嘴唇一开一合,想再骂点,又没有胆量。
还真的有点怕这个所谓的钟深去告她。
钟深说:“你说委托人的父亲曾经签下欠条,现在能否让我仔细看看?”
安婶不肯给,警惕极了:“你万一撕了怎么办?”
“我是一名律师,当着周围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钟深说话时不疾不徐,语调平和,始终带着微笑。
安婶被他镇住了。
犹豫片刻,她把那纸条递给钟深,叮嘱:“那你可别给我弄坏了啊。”
“放心。”
梁雪然站在梁母身边,皱眉。
她不知道钟深能看出个什么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梁雪然确认自己不曾请过什么律师。
梁雪然疑心这人也是安婶弄来的陷阱。
转念一想,算了,她那个智商,弄不出来这些。
钟深凝望一阵,将纸条奉还:“按照这落款日期来看,已经过了十多年;这纸条仿旧工艺做的不错,只是有点令我很迷惑——这么久了,字迹只洇了这么点吗?这种造假技术,也就只能唬唬不了解的人。”
安婶险些跳起来:“你说什么呢?这是我从我男人日记里翻出来的!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要账,我现在替他要——”
“这世界上还有安叔叔不好意思的事?”梁雪然咬牙笑,“我父亲去世的那年,我刚上初中,安叔叔带着一群人要把我和妈妈赶出去房子,说什么我父亲去世,没有儿子,这刚分下来的房子该还给厂里,不能便宜了我们。要不是秦伯伯赶过来,我和妈妈就冻死在外面了!你说这样的人,如果我爸爸欠了钱,他会不好意思要?”
她情绪激动,梁母眼泪不住地掉;拍着梁雪然的后背,轻声叫着“然然”。
冷不丁地被揭了旧事,安婶尴尬地站着,只是捏着那张纸条:“反正这东西是真的,你们俩别想着串通好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围观群众听清前因后果,摇头。
鄙夷地看着安婶,指指点点。
现在明白了,是这人仗着人家孤儿寡母的过来闹事啊!这安的什么心啊,真脏。
可别昧着良心说话了,欺负你?明明是你欺负人家吧!
正僵持着,警车响起,安婶的侄子脸色一变——刚刚那么一打岔,梁雪然根本没时间报警啊?
哪里还管的上这么多,他和一起来的几个人拔腿四散而跑,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直接被按倒在地。
安婶见势不好,刚打算脚底抹油开溜,被警察叫住,悻悻然停下。
她再不懂法,也知道现在不能跑。
一跑才真完了。
配合警察做笔录,取证,梁雪然这才知道,原来是钟深报了警。
回到店里,梁雪然扶着疲惫的梁母刚坐下,钟深便跟了上来。
梁雪然眼皮微微一跳,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律师”仍旧抱有警惕:“我没请你。”
钟深笑:“只是处理业务,凑巧经过;看不惯那人蛮横,过来说几句公道话而已。”
梁母毫不设防,对她而言,今天钟深出面帮了不少忙;她十分感激,让梁雪然去泡茶。
钟深端过来杯子细尝,姿态优雅;明明是价格低廉的市场货,他这一番动作下来,却像是在品尝什么珍稀名贵。
……有点令她联想起魏鹤远。
那人就是这样,举手投足间皆是清贵气;只是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跑来这边喝茶,说不定连坐都不肯坐。
梁雪然注意到钟深无名指上的浅浅白痕,绕了一圈,像是长时间佩戴戒指后又取下。
钟深临走前,留下自己的名片,笑:“梁小姐如果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意味深长:“顺利的话,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梁雪然希望自己不要见到他。
毕竟真到请律师的那一步,意味着她又遇到麻烦。
名片上印着律师事务所的名称和地址,并不在华城,而是千里之遥的明京。
这还真的是个律师。
也不知道是为了处理什么,千里迢迢地跑过来。
送走钟深,梁雪然和妈妈一起把被弄乱的桌子收拾好;梁雪然咬牙:“妈妈,那人经常过来欺负你们?”
梁母叹气:“也不经常,偶尔会早上过来,或者晚上。说不上欺负,就是一人点碗粥就在那坐着,占一大张桌子,怪吓人的。”
她直起腰来,背过手轻轻地锤,笑:“没事,这下被警察带走,估计能安分一段时间。”
梁雪然点头。
她并没有梁母那么乐观。
像这群小流氓,估计关上两三个周就能放出来,到时候他要是怀恨在心,过来寻仇,怎么办?
还有安婶这一家子,蛇鼠一窝,没个好东西。
得早点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