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下了电梯,她没有车,拒绝同事载她回家的邀请,费劲地抱着一只皮卡丘一只绒毛熊,往公交站慢慢地移动。
其实也能拿的动,只是稍稍困难了一点而已。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
魏鹤远自她怀中把那只绒毛熊抢走,淡淡地说:“这熊质量太差,采购不合格,明天让他们换个新的给你。”
梁雪然:“……啊?”
魏鹤远绷着脸:“质量太差的毛绒玩偶会引起皮肤过敏。”
梁雪然停下脚步,讶然扭脸看他。
魏鹤远其实与这样的毛绒玩具并不相称,他捏着这只熊的姿势,像极端着一柄机关枪。
僵硬而不自在。
“黄纫说你入职以来这段时间表现很不错,”魏鹤远斟酌着词语,“经过考核,人事那边会在年假后把你转正;只要你表现良好,半年后便可升为设计师——”
“不用了,魏先生,”梁雪然出声打断他,“我准备过年之后就辞职。”
魏鹤远的笑容因为她的话而一点点冷下去。
他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梁雪然轻松地笑,“并不是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现在我有很多其他的事情需要忙,权衡之下辞掉这份助理的工作,这很正常,不是吗?魏先生,我以前轻狂了点,做了不少错事,之前还对您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是我一时昏头,年幼无知,您千万别在意。”
魏鹤远站在她面前,挡住她去路:“无妨。”
他年纪大,经历过的事多,也该让让她。
毕竟她还这样小。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都应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象牙塔中,但她早就开始支撑起整个家。
小姑娘一时冲动说什么气话做什么坏事,都算不上什么。
梁雪然仰脸看着魏鹤远,一双眼睛明亮而安静,只是不再有以往那些暗暗的喜欢:“坦白来说,我在您身上有过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曾经偷偷地对你动过心,但那也只是以前。离开您之后,我发现自己现在过的很好,不用再受到那么多的约束,也不要那样卑微地再去喜欢一个人。我忍受够了卑微,再也不想去尝那样的滋味。魏先生,现在我已经放下了,谢谢您长久以来的照顾和提醒,我十分感激您,但也只有感激了。”
魏鹤远的脸骤失血色,凉如今晚的风。
梁雪然把怀里的皮卡丘,和那块表一起递给他:“希望我们都能够拥有新的开始。”
不远处,黑色的劳斯莱斯中,钟深安静地注视着外面的两人,自包中取出信,拿起打火机,想要点燃。
在火苗即将舔舐上信纸的瞬间,他又把信移开,丢开打火机,按了按太阳穴。
写满了整整一页的信,末尾一句话,是当初梁老先生在生命弥留之际,嘱托钟深添上的。
——倘若雪然未有心仪之人,可考虑同钟深交往成婚。
第35章 二十一颗钻石
年假的最后一天,梁雪然向黄纫提出辞职。
黄纫十分惊愕:“Alva,你认真的?魏总刚和我谈过,他十分欣赏你——”
“抱歉,黄总监,”梁雪然说,“感谢您对我的栽培,这些时间来的工作相处也很愉快,是我个人不适合再继续工作下去。”
她朝着黄纫鞠躬,黄纫叹气,在她递来的申请离职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宋烈得知她辞职之后,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十分纠结:“雪然,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才辞职的吧?还是因为我小舅舅?”
梁雪然恭恭敬敬:“是一些私人原因。”
宋烈还不太想放人,但瞧见魏鹤远进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上自己名字,丢开笔,叹气:“这下好了,近得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也没了。”
也不知道是讲给谁听。
魏鹤远拿走文件,叫宋烈,声音冷冽,早就没了那天晚上的失态:“等下去开会,陆纯熙想要……”
梁雪然拿走信,走出去。
她没有回头。
收拾东西的时候,同事们得知她要走之后,十分惋惜,但也纷纷献上祝福;旁边有人调侃胡昙:“这下不是同一部门,你终于敢放开手脚去追了吧?”
胡昙苦笑着摆手:“别说了,我已经有女朋友啦。家里催婚催的紧,过了年就结婚,到时候请你们吃喜糖。”
到这个年纪了,他先前准备追梁雪然也无非是看她漂亮性格好动了心而已,毕竟相处没多久,哪里就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轻轻松松为了现实利益妥协。
这才是他们的“成熟”爱情观。
梁雪然笑眯眯地抱着箱子走,她平时人缘极好,又是下班时间,几个同事帮她把箱子搬到了车上,才注意到开车的人。
钟深微笑着打招呼:“你们好,我是雪然的律师,钟深。”
虽然已经不再是律师,他对着外人仍旧这样介绍自己。
同事们不认识他,但眼尖的也瞧出钟深衣服上的牌子、也能认出这辆车的价值不菲,笑着打趣梁雪然:“Alva,原来你男朋友这么帅啊。”
难怪对宋总和胡昙的追求示好无动于衷。
梁雪然笑:“不是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钟深补充:“纯洁的雇佣和知己关系。”
同事压根不信,实在是俊男美女太过相配,挥手告别,说说笑笑回公司,仍旧不忘感叹梁雪然的男友人帅钱多,冷不丁遇见魏鹤远,几个人微笑着打招呼,魏鹤远颔首示意,目不斜视走过,身后的助理有条不紊地低声汇报着日程。
魏鹤远听着,没什么表情。
等到魏鹤远和身边几个人上了专用电梯,同事才说:“你们有没有感觉魏总这几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好像有点哦。”
众人合计了下,似乎从年会之后,魏鹤远的心情就开始不太妙了。
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春夏时装周?
高管层的烦恼,他们这些小职员是考虑不到的。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梁雪然从制衣厂回来之后,陪着梁母一起逛街。
梁母过惯了苦日子,现在乍富,看到高昂的衣服价格仍旧局促不安,不太敢试;梁雪然心里面有点难受,今天也展示了一把阔气,只要是梁母多看几眼的,立刻刷卡买下。
“妈妈,”梁雪然郑重保证,“以后我会给您比这更好的东西。”
梁母叹气:“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穿那么好做什么。”
梁雪然抱着她的胳膊:“您一点儿也不老!”
说说笑笑,梁雪然带着梁母去看首饰,挑中一款翡翠的手镯——以前跟着魏鹤远,后来又接受老师的悉心教导,梁雪然还是见过不少好东西。
刚刚让人拿出来,就听到一个高傲的女声:“我要这个。”
梁雪然抬头,看到甄曼语。
此时正指着梁雪然手中的镯子,强调:“我就要这一个。”
甄曼语还记恨着她,上次魏鹤远就是为了梁雪然,众目睽睽之下落了她的面子。
更难受的是,她那么宝贵的一个人,在梁雪然那边,竟然是这么轻而易举说跑路就跑路。
她不是没想过去把梁雪然好好地教训上一顿,只是觉着这样做势必会招惹魏鹤远讨厌——一般电视剧中,只有恶毒女配才会那么嚣张地上门挑衅。
她才不会那么愚蠢。
甄曼语和梁雪然以前交际圈基本上不重叠,自从梁雪然跑路之后,更是没有见面的机会;现在看到梁雪然气色红润,还敢来这种地方大手大脚花钱,心情顿时不爽到极点。
“喂!”甄曼语叫她,“又见面了啊,梁小姐。”
梁母怕事,见甄曼语气势汹汹,不安地扯扯梁雪然的衣角:“雪然,她要就给她……”
梁雪然只是淡淡地吩咐店员:“把镯子包起来吧,我要了。”
店员哪里管客人间的纠纷,梁雪然既然要了镯子,就算是她的提成,怕旁边的人抢,急忙乐滋滋地去包镯子。
甄曼语哼了一声,讽刺:“看来梁小姐这么快就找好下一家了啊,我还以为你会扒着鹤远哥哥一辈子呢。”
梁母听到熟悉的名字,变了脸色;梁雪然那两年的“意外”始终是她不肯面对的一块心病,虽然上次魏鹤远否认了,但这并不足以拔去她心头的刺,拉着梁雪然就想走,声音低低:“雪然,咱们回家。”
梁母刚刚动了手术,医生嘱托要多休息,要静养,少动气。
担心刺激到她,梁雪然暂且放过甄曼语一马,扶着梁母,刷卡拿镯子离开店,司机就候在外面。
谁知道甄曼语不依不饶,东西也不买了,非得跟上来,追着骂她:“喂!说你呢,梁雪然,你也太没心了吧?是不是只要给你足够多的钱——”
梁雪然扶梁母上了车,安抚地对她笑:“您先等等我,我和这位小姐解释一下。”
梁母十分担忧:“你别打人。”
“嗯。”
“也别吵起来……”梁母摸着心口,“咱们得罪不起人。”
梁雪然笑笑:“您放心,我比较喜欢以理服人。”
等梁母上车,关上车门,梁雪然转身看甄曼语,平静地问:“骂够了吗?”
甄曼语:“……还没。”
“那你等会再说,我先问你,是我逼着魏鹤远和我亲近的?还是他被迫和我在一起?两个人都是单身没有破坏彼此家庭,你有什么好骂的?”梁雪然问她,“我们俩一个图钱一个图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骂只骂我一个,也太不公平了吧?甄小姐,你的脑子是松子仁吗?是不是晃晃还能听到你脑子里浪打浪唱渔歌?”
甄曼语成功被她的逻辑带偏,呆呆地看着她,也没反应过来:“啊?”
梁雪然上前一步,抬起甄曼语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我爱钱爱的堂堂正正,但没做三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道德败坏的事。本来就是两厢情愿,你怎么不去骂贪恋美色的魏鹤远?是我强了他?还是怎么着?”
甄曼语脸一红。
梁雪然松开手,微笑:“甄小姐,你现在得学会尊重别人,不然以后要吃大亏。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爱你护你的爸爸。”
她施施然上了车,绝尘而去。
而甄曼语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摸了摸脸。
……天,她竟然觉着梁雪然说的很有道理耶。
回家的路上,梁母显然没有来时的开心。
梁雪然什么都没说。
这是母女之间不能提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