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 第78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打脸 现代言情

  尉迟越跪倒在地,可脸上却没有什么惶恐之色,沉声道:“圣人以孝治天下,母后寝疾,为人子者理当侍奉在侧,请圣人成全。”

  皇帝斜睨了儿子一眼,冷哼了一声,嘴角肌肉抽动:“你只知向嫡母尽孝,朕与你生母呢?”心中冷笑,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无非是看张家手里握着北衙禁军的虎符,这才巴巴地赶去讨好张氏。

  尉迟越再拜道:“儿子无能,无有两全之策,还请圣人恕罪。”

  皇帝一挥袖子,寒声道:“你要去便去,元旦大朝也不必出席了。”

  尉迟越仍是那副泰然自若、八风不动的模样,眉头都未皱一下:“遵命。”行礼谢恩,便即辞出。

  皇帝气得砸了一只香炉两套茶碗。

  尉迟越走在回廊上,身后不断传来瓷器碎裂之声,他却恍若未闻。

第85章 岁除

  尉迟越回到少阳院,沈宜秋早已将车马、行装准备停当。

  两人登上马车,尉迟越又吩咐黄门将未及批阅的奏疏搬上马车。

  沈宜秋道:“东宫无人在这里也不好,六娘和十娘既来了,让他们多留几日吧。”

  尉迟越知道他是心疼两位良娣舟车劳顿,又怜他们难得出来玩一趟,故此寻个借口让他们多留几日罢了,便点点头:“你安排便是。”

  沈宜秋见他神色恹恹,知道他方才去紫云观,定然与皇帝不欢而散,当下便不再说话。

  尉迟越靠在车厢壁上,疲惫地阖上眼睛。

  天家父子不比寻常父子,但要说没有一点父子情分,那也是言过其实。

  皇帝初登大宝那几年也曾有过数年的励精图治,尉迟越年幼时仰望父亲,便如望着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可他一年年长大,却要看着曾经仰止的高山一点点坍塌,夷为平地不算,简直要陷落成个大坑。

  即便两世为人,他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尉迟越捏了捏眉心,拿起一封奏疏开始阅览。

  沈宜秋见惯他争分夺秒、废寝忘食,也不以为怪,便即拿出一卷诗文集子,打算趁着路上无事聊以消遣。

  谁知还未来得及展开,手中的书卷便被尉迟越抽了去。

  男人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责怪道:“车行颠簸,伤眼睛,还容易头晕。”

  沈宜秋抿了抿嘴,忍不住道:“那殿下怎么还看?”

  尉迟越的眼睛仍旧盯着奏书:“孤勤于习武,不比你气血两虚。”

  沈宜秋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伤不伤眼与气血有何干系?”

  尉迟越抬起眼看她,嘴角微微扬起:“太子妃莫非是在心疼孤?”

  沈宜秋佯装没听见,转过脸去看车外的景色。

  尉迟越笑着将奏表收起,正色道:“孤听你的,为了小丸保重身体。”

  沈宜秋又气又好笑:“殿下要为了社稷万民保重身体,妾何德何能……”

  尉迟越长臂一舒,环住她的肩头:“太子妃大可不必妄自菲薄,社稷可不会心疼孤。”

  沈宜秋只好告饶:“妾知错了,妾不该多嘴。”倒招出他那么多浑话来。

  尉迟越最喜欢她这副羞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当即将她往怀中一带。

  沈宜秋栽进太子怀中,脸颊贴在他胸膛上,顿时羞惭得烧红了脸,车厢中虽只有两人,可织锦车帷之外,便是大队的随从侍卫,这般亲昵着实有失体统。

  尉迟越先前在紫云观中与皇帝闹得不欢而散,本来心绪甚是不佳,眼下却松快了不少。

  他知沈宜秋素来端重,也不敢过火,更怕她以为自己浮浪轻薄,只在她腮边吻了一下,便拉她卧倒下来,让她枕在自己腿上:“睡会儿。”

  沈宜秋挣扎了一下,没挣过他,便从善如流地阖上了眼。

  不知睡了多久,她恍惚醒来,睁开眼睛,却见尉迟越的裘衣盖在自己身上,他右手轻轻搭在她背上,左手中执了一卷奏书,正全神贯注地阅览。

  察觉到她醒了,他立即将手中奏书放下,轻咳了一声道:“才走了半程,你再睡会儿。”

  沈宜秋知道自己一睡他又要拿起来看,摇摇头:“妾睡醒了。”便即坐起身。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时看看窗外风景,剩下一半路程很快便走完了。

  一行人在华灯初上时分抵达长安城。此时坊门早已关闭,高立的坊墙阻挡不住歌管欢笑与声声爆竹。

  因皇帝将元旦大朝会改到骊山,除夜的长安城不如昔年那般热闹,可除旧迎新的气氛仍旧笼罩着整座都城。

  蓬莱宫北据高岗,从这里南望,整个长安城尽收眼底。

  甘露殿飞凤楼,张皇后凭栏而立,往城中望去,只见各个坊曲中的楼观寺庙灯火通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万千灯火映亮了夜空,令星月无光,便似天上星河落到了地上。

  张皇后伫立良久,对身旁女官道:“你听得见罗城传来的爆竹声么?”

  女官秦婉道:“奴婢年迈耳背,不比娘子好耳力。”

  张皇后笑道:“你我同岁,怎么说得好似七老八十……”

  说到一半不禁失笑:“老了老了,我们都老了。”

  秦婉忙道:“娘子春秋鼎盛,只有奴婢一人老。”

  张皇后笑道:“既是同岁,要老也是一起老。”

  秦婉道:“不然。娘子寿比南山,奴婢福薄命短,同样的岁数,奴婢垂垂老矣,娘子算来还不过是个垂髫的小娘子呢。”

  张皇后道:“你这张嘴啊……”

  不禁朗声大笑起来,一旁的宫人内侍都凑趣地笑起来,笑声久久回荡,慢慢止息,如同筵席将散时稀疏的箫管。

  张皇后脸上笑意渐隐,怅然道:“这会儿该饮屠苏酒了罢?”

  秦婉知她说的是华清宫的岁除宴,心中恻然,佯装若无其事道:“晚来风凉,娘子早些回殿中去吧。”

  张皇后笑着摇摇头,自嘲道:“老了,真是老了,人也变积粘了。”

  一行说,一行下楼,眼前一晕,脚下一个踉跄,秦婉唬了一跳,忙去搀扶她:“娘子小心!”

  张皇后推开她的手:“只是绊了下,哪里就要你扶了。”

  甘露殿中灯火辉煌,帷幔都换成了喜气热闹的纹样,金瓶中插着红梅,窗户上贴了许多彩帛金纸剪成的花胜。

  宫人内侍们生怕皇后孤凄冷清,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卯足了劲将这甘露殿装饰得喜气洋洋。

  可强撑出的热闹,非但徒劳无益,反增落寞凄凉。

  筵席已经摆好,大大一张食案上摆满了金盘玉碗,海陆珍馐应有尽有,可是用膳者只有一人。

  张皇后与秦婉情同姊妹,但毕竟有主仆之分,不能邀她同席。

  她抬头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的宫人内侍,每个人的脸上都堆满喜气洋洋的笑容。

  秦婉捧起酒壶,往舞凤纹金杯中注了半杯屠苏酒,澄黄酒液入杯,药味随着酒香弥漫开来。

  时人有在岁除饮用屠苏酒的习俗,饮时阖家老幼齐聚一堂,按照年齿,自幼及长,一一饮过,求个添福添寿的意头。

  张皇后默然片刻,端起酒杯饮了,椒的辛,柏的苦,酒的辣,一起入喉,呛得她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

  秦婉忙替她拍抚。

  张皇后呛咳了一会儿,掖掖眼角的泪花,笑道:“想我当年,这样的薄酒能饮几坛子……”

  话只说了一半便摇头:“又提当年勇,果真是老了。”

  秦婉想说点什么宽她的心,可口舌仿佛锈住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后执起玉箸,兴致勃勃道:“让我尝尝这珑璁餤做得如何。”

  她病中本就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口便觉腻味,勉力吃了半块,又尝了几样,便即投箸。

  她笑着对宫人和黄门们道:“你们也去用膳吧,我这里留两个人轮流伺候便是,大节下的也不必拘着,樗蒲六博局开起来,输了算我的。”

  众人都道要留下侍奉娘子。

  皇后摇摇手:“你们去,我有些乏了,回去躺躺。”

  正要起身,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听着有不少人。

  张皇后不禁诧异,与女官对视一眼,有位份的嫔妃都去了骊山,这时候还有谁会来?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的黄门和宫人道:“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张皇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三郎?”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帘栊一动,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走了进来,下拜行礼;“母后万岁。”

  张皇后说不出话来,竟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方道:“你们不是在骊山么?怎的到这里来了?”

  秦婉喜不自胜:“娘子明知故问,殿下与太子妃娘娘自然是来陪娘子。”

  太子扫了眼喜庆的宫殿,孤零零的食案,满案的盘碗杯盏,心中涩染。

  他定了定神道:“听闻阿娘微恙,儿子与阿沈便来探望。母后现下如何?太医怎么说?”

  张皇后道:“不过一点小病小痛,我不耐烦去骊山才称病的……你们这会儿过来,明日的大朝怎么办?”

  尉迟越目光一闪,若无其事道:“圣人已经准了儿子缺席。”

  张皇后一听便明白过来,蹙了蹙眉,一想事已至此,便没再提这些。

  只是连声道:“叫你们路远迢迢地过来,真是……真是……”

  说着说着不觉哽咽起来,佯装咳嗽避过脸去,掖了掖眼角。

  秦婉笑道:“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大老远地过来,娘子还叫人干站着。”

  张皇后连忙道:“看我这糊涂劲,你们还未用晚膳吧?”

  又埋怨女官:“你也就知道说,还不看座传膳,同他们说加一道鹭鸶饼,一道升平炙,一道飞鸾脍,一道糖蟹……”

  尉迟越目光动了动,这些都是他平素最爱吃的,他从未说过,也未表现出特别的喜爱,没想到嫡母竟一清二楚。

  张皇后又道;“还有七娘喜欢的樱桃毕罗也别忘了,一切菓子肴馔中都不可放杏仁和杏仁霜,千万记得!”

  秦婉连连答应。

  张皇后一边张罗,一边握住沈宜秋的手:“你身子骨弱,做什么大老远地来回奔波,都怪三郎,自己胡闹也罢了,也不知心疼媳妇!”

  尉迟越笑着入座:“母后却是冤枉我了,是她求我带她一起来的。”

  沈宜秋忙道:“母后别担心,我上了马车便睡,一点也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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