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禄丸子
怪她自己太天真,忘了商人无利不起早的特性,高估了多年前短暂共事的那么一点情分……甚至怪自己没有听陆潜的话——连他都看出汤慕泽动机不纯。
“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舒眉终于正眼看他:“酒庄进退维谷是事实,我反悔又能改变什么?你有心引我入局,跟下级代理商的每一份合同都是窟窿,没有酒就只能用钱去填。欧洲进口的那批酒所有资质都齐备,就是无法清关,再拖下去,仓储费用我都要付不起了。我不知道背后是什么样的力量在左右,但我知道我惹不起,硬碰只会头破血流。”
汤慕泽目色沉沉地看着她。
“我问过了,现在这种情况是没有银行愿意贷款给我的,我只能去借高利贷。那是另外一个大坑,我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和身边的人拉进去。我在法国的时候,参观过勃艮第三星的勒桦酒庄,相信你也知道,勒桦夫人几乎为DRC工作了一辈子,最后理念不合,出来自立门户,也把自己的新酒庄做起来了。我或许没有勒桦夫人优秀,但我跟她一样,只想亲手酿自己的酒,如果在明珠无法实现,我大不了重新开始,但也不能把明珠往坑里带。”
她停了一停,继续道:“大家都觉得慕盛入股是个不错的机会,至少可以解除酒庄现在的困境,那就签协议吧。酒庄也跟人一样,只要能活下去,就有希望的,不是吗?”
汤慕泽很有耐心地听她说完,笑道:“看来你想的很清楚了,但我说的反悔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他略凑近了些,两人的距离在这个原本就封闭的空间里显得十足暧昧。
林舒眉也不怕他,竟然还笑了笑:“怎么,到了这时候又想起来打感情牌?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酒庄,何德何能,还用得着汤先生用男色来埋单?”
“你对我的误解不是一般二般的深了。”汤慕泽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很难让你再相信我,但你的确还有其他选择,比如嫁给我,跟我结婚。”
林舒眉一愣,旋即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
她掩唇笑够了,才抬眼看他,目光澄澈:“没什么,大家都在等着呢,我们别耽误时间了,上楼吧!”
大厦第四十层的会议室里,的确已经坐满了与会的人员,只等汤慕泽和林舒眉来,就可以开始就收购酒庄的最后事宜进行磋商和说明,然后签订协议。
林舒眉身旁是作为律师出席的舒诚,两人偶尔低声耳语。
“不用这么谨慎。”汤慕泽坐在会议桌对面,笑道,“今天只是签订意向书而已,具体的条件后续还可以再谈,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林总……”
话被敲门声打断。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跟在汤慕泽秘书身后进来的人竟然是陆潜!
“这份意向书不能签,相关的说明我已经发送到我太太的律师邮箱里了。明珠酒庄的公司章程里写明,引入新的股东需要所有董事一致同意,我作为明珠酒庄的董事,不同意这次收购计划。”
满座哗然。
舒诚似乎并不急于查看邮箱里的文件,林舒眉不解地看向他。
他低声道:“这件事我晚点再跟你解释,不过目前来了,今天这份意向书应该就签不了了。”
汤慕泽站起来,仍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陆先生,如果你对这次的收购计划有什么意见,不如借这个机会坐下,我们面对面的聊一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请你不要再打酒庄的主意,更不要算计我太太,这不是一个男人的作为。”陆潜脸色沉郁,上前拉起林舒眉的手腕,“我们走。”
他头也不回地拉着林舒眉离开,舒诚朝汤慕泽他们欠身笑了笑,也紧跟着离开了。
汤慕泽摆摆手,让会议室里其他人收拾东西散去,这才对一直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说:“看到了吗?人家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你绕这么大个圈子,现在是把我给架在火上烤。谈判到一半被人搅了场子,这样的事在我这儿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男人穿深色熨贴的手工西服,领带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喜怒,交握着双手坐在桌旁。
“那个陆潜,是真的失忆?我看他刚才没有认出我来。”
“听说只是丧失了部分记忆。”汤慕泽说,“你们以前也没真正打过照面,他认不出你很正常。”
“你好像很遗憾?”他看了汤慕泽一眼,“也对,那位林小姐聪明、坚定、有个性,不说别的,在生意场上也很帮得上忙。你要是实在放不下,我可以再找机会让你做一回她的‘白骑士’。【注】”
“不择手段不适合用来处理感情的事。我劝你,这回酒庄的收购计划要是不成,你要对付人家也换个方向,陆潜的妈妈曲芝华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你看这个酒庄就知道了,她经手的生意都留有后手。你们聂家的养育之恩,我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报得完,不过欠你聂舜钧的人情,这回我是完完整整的还上了。”
聂舜钧不置可否,站起身,扣好西服的纽子,朝会议室门口走去。
“对了。”他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寒青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汤慕泽说,“她很清楚我跟你们聂家这层关系,就算真的到A市来了,也不会来找我。不过你放心,一旦有她的消息,我会通知你。”
会议室的门这才吧嗒一声阖上。
…
林舒眉坐在陆潜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在他昏迷的这几年里,她设想过很多次,他当时出车祸的瞬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是因为真正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太过兴奋,得意忘形?还是跟那人也有争执,刺激了情绪,脚下的刹车没来得及好好控制?
就是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至少两个人的生命都差点阴阳永隔。
总之从那以后,她开车坐车都不愿意跟人说太多,免得分神,对谁都不安全。
反正刚才在S&S律所,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到了酒庄附近,陆潜准备调头,她才指了指旁边的空地:“就在那里停吧。”
陆潜很听话,刚才浑身是胆、独闯会议室的仿佛是另外的什么人。
引擎的声响也消失,车内忽然安静。
“舒眉……”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了解。”林舒眉道,“陆潜,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一次,虽然很意外,但是谢谢你,让我留下酒庄。”
她、陆潜,还有舒诚,面对面坐下来,他一边讲,舒诚作为律师一边为她解释,她才知道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
陆潜在得知她流产的当晚,就进了医院,而且是被急救车送去的,当时几乎已经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