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沈寂伸手,食指慢条斯理卷起她一缕微润的乌黑发丝,沿指节缠绕几圈,又松开,那截黑发便形成一截波浪纹。他拨弄着那段波纹,动作亲昵到极点,懒洋洋道:“从高三到现在,一共十年,三千六百天,咱们每天亲的次数算三下,小温同志,你可差我整整一万零八百个吻。”
温舒唯:“……”
“我给你把零头抹了,取个整,我一共就还得补亲你一万下。”沈寂说着,手指摸到她软软的耳垂,捏了捏,“也没占你便宜不是?”
温舒唯已经被沈大爷这番既荒诞离奇,又能自圆其说的神奇逻辑给震住了。
十年三千六百天,一天亲三下,一万零八个吻,还大慈大悲给凑个整打个折,她是不是该真诚地唱一首感恩的心送给你?
再结合之前“烟当薯条吃”这件奇事。
温舒唯甚至有点儿开始怀疑这位大佬的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算了,特种兵兄弟的脑回路可能都比较神奇,还是要理解。她在心里宽慰着自己,沉默须臾后,又觉得很奇怪,“但是,如果你真的高三就暗恋我,为什么当时不跟我告白?”
沈寂脸埋在她温热的颈窝处,传出的声音闷闷的,很哑,听不出什么语气:“我告了。”
温舒唯:?
温舒唯一下子瞪大了眼,惊愕道:“什么时候?”
WTF?她失过忆?还是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平行时空多啦A梦?
“高考前一周,我给你写过一封信。”
“……?”
“本来打算亲自交你手上,可那段时间一直没遇上你。”沈寂淡淡地说,“我就找了个一中的朋友,托他转交给高三一班温舒唯。”
*
当年高三。
沈寂的性子,自幼便孤僻且冷漠。母亲的过早离世,父亲的无端疏远,让他的整段童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黑色中。
远离阳光的幼苗,只能汲取来自黑暗的养分,年幼的沈寂顺理成章成长为了一个浑身尖刺桀骜不驯的少年。
当初,温舒唯问过一次沈寂,他的身世。
彼时,沈寂轻描淡写,一副戏谑不羁游戏人间的口吻,给姑娘“凭空编造”了一个悲惨故事。
但,姑娘不知道的是,那个故事九成都是真人真事。
沈寂的父母都是京城人,母亲在他出生时难产离世,而父亲直到母亲临终闭眼,都没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沈母离世后,襁褓中的沈寂便一直由爷爷奶奶抚养。
在沈寂十四岁时,父亲沈建国从一线退居西藏,从事后方指挥工作,便将儿子也接了过去。
沈寂本就孤僻冷傲乖张跋扈,当时又正值叛逆期顶峰,在西藏入学不到三个月,便因打架斗殴被学校劝退。
沈建国雷霆震怒,又是动手又是说教讲道理,儿子油盐不进,便在一气之下又把沈寂送去了云城的姑姑家。
或许是继承了父母的好基因,小沈寂性格古怪,成绩却一直拔尖。到云城后,姑姑联系到从事教育行业的朋友,把孩子送去了云城市最好的第一中学。
沈寂的入学考核,卷面几乎满分,然而,就在姑姑兴高采烈地为孩子入学做准备时,却接到了一中校长打来的电话。
校长在电话里告诉姑姑,孩子成绩很好,非常聪明,这毋庸置疑。但他们从沈寂在西藏的学校了解到,这个孩子的性格缺陷非常大。表示一中可能没办法接收沈寂。
姑姑急坏了,致电沈建国,想让已经是大首长的哥哥为自家儿子想想办法。
沈建国一生清廉刚正不阿,只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作为负责,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置之不理。
姑姑无奈,在云城找了一大圈儿,但凡是排的上名号的好学校,都将沈寂拒之门外。最后,姑姑只能把沈寂送进位于一中隔壁的十七中。
大染缸一般的学校,校风差,问题少年成堆,校纪校规形同虚设,连学校老师也束手无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后来,“沈寂”这个名字便成了十七新的纪律和规则……
在故事的最初,就如同温舒唯对他的态度一样,沈寂也只把那位“锅盔少女”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沈寂真正意识到温舒唯于他而言的“特别”,就是小巷里那次。
彼时,朋友刚打燃火机给他点上一根烟,一个娇小身影便从巷子的那一头过来了——背着书包,扎着马尾,模样乖巧文静,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气息的小姑娘。
有人吹了声口哨,打趣儿地说:“寂哥,瞅瞅那谁?不是之前跑校门口给你还钱的一中美少女么?”
沈寂眯了眼睛扫了眼。
短短几秒,沈寂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做“慌张”的情绪。
怕她看见自己嘴里的烟,怕她看见自己的不堪,怕她意识到她和他处在两个极端世界,一个天,一个地。
……
“天地良心,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收到过你的信。”
此时,姑娘眨着眼睛定定望着他,三根纤细雪白的手指竖起来,表情认真,“如果收到过你告白的情书,就算是拒绝,我出于基本礼貌也是会给你回信的。”
沈寂托起她的脸,额头轻轻触上她的,低声:“不重要了。”
温舒唯眸光一跳,“你不想弄清楚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男人嗓音很轻,懒洋洋说:“十年前,那封信有没有到你手上,你有没有收到,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
“你只需要知道,不管是十年前的沈寂,还是十年后的沈寂,温舒唯都是他们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