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他们家那样的环境,养不起谢温迪这样浓艳至极的玫瑰。
或许是他眼睛里那股执拗较真的劲儿,总是让她放不下来。她出了车祸,明明是自己出门玩时撞断了腿,非要赖在他身上,让她补偿自己。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傻瓜,居然把军校里的津贴省吃俭用下来,真的给她买了补品。
他毕业之后,下了连队就更难见面了。
于是他每天都坚持给谢温迪写信,那么话少的一个人,居然给她写了整整三年的信。很久之后,谢温迪才知道他之所以坚持这么久,是因为当初她喜欢了他三年。
他得还回来。
跟叶铮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富裕。他没什么钱,母亲也总是有病,就连最后求婚用的,都是他自己亲自磨的一枚子弹头做成的项链。
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那样的开心和幸福。
以至于谢温迪用余生都在怀念着这个男人。
突然间,谢温迪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见到叶铮,你说他会不会怪我?怪我对叶飒不好,怪我忽视她。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她的眼睛太像叶铮了,我每次看着她的眼睛时,都觉得是叶铮回来了。”
她有多爱叶铮,她就有多害怕看见叶飒的眼睛。
一样的倔强,特别是她不听话的时候,谢温迪教训她,她一抬起头,眼神里流露的神情就差点儿让她崩溃。
那种感觉,没有一个人能懂。
“姐,”谢时彦想要安慰她,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彦,你说人怎么会那么爱另外一个人呢?”
谢时彦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谢温迪,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望着窗外,可是眼神却并不空洞,是透着眷念的温暖。
哪怕时至今日,只要她想起叶铮,都会觉得温暖。
*
烈士陵园。
六月的南江天气宜人,特别是这郊区的陵园里,不知道是因为远离城市还是因为陵园里栽种的植被过于茂盛,空气里都透着清新的味道。
叶飒把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正巧赶上起风,树上落下一片青绿的叶子。
打着转儿的落到大理石墓碑上。
她望着碑上的照片,年轻俊朗的一张脸,被永恒的定格住了。
“爸爸,我马上就要去美国了,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过来看看你,”她轻吸了一下鼻尖,“这次我陪妈妈去做手术,她生病了。”
明明强忍着的情绪,可是在眼睛再次触及叶铮的照片,看着他嘴角噙着的那一抹温和笑容,仿佛在说,有什么事儿可以跟爸爸说说。
叶飒拼命忍着情绪,低声说:“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她,但是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你继续把她借给我,让我陪着她一起到老好不好。”
又是一阵清风刮过,带起浅淡而悠远的清香,仿佛是一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那样温柔,犹如父亲的手掌。
叶飒在墓碑前坐了下来,许久,她一句话都没说。
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绿荫遮蔽中,仿佛传来一声极淡的哀求。
“如果您在天有灵,请不要让我我失去她。”
……
从陵园出来之后,叶飒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这两天她忙着办理去美国的手续,因此没有过来医院。但是她知道温牧寒的一切体征良好,已经从ICU被转了出来,只是还没有清醒。
她到了医院的时候,直奔着他的病房。
可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反而没有进去。她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那一道玻璃看着里面,病床上的人安静躺着。
这层楼很安静,她也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他。
她甚至连推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怕一看见他,她就舍不得走了。这么多天了,他一直没有醒过来,或许他也是想自己陪在他身边的吧。
可是她没办法。
叶飒看了许久,扭头就想走,可是身后却有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叶飒?”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后,她手里提着一个饭盒一样的东西。
叶飒看着对方,虽然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可是她仿佛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展清也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前几天她去法国参加一个油画交流展,谁知耽误了几天行程,回来才知道温牧寒出事了。
她气得哭着打温克济,问他为什么第一时间不通知自己。
她自己的儿子出事,她一次两次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这两天她在医院里面守着,却是第一次看见叶飒。不过她也听护士提过,说叶医生前几天一直守在这里,这两天才没来。
展清总算看见叶飒,心底还是高兴的。
她强撑着笑容说:“我是牧寒的妈妈,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叶飒迟疑了下,低头轻声说:“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