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灵
他不能做的事太多,仿佛没什么能被允许,于是他从不会提要求;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浪费,于是连说话都变得可贵,没人告诉他要怎样处理人际关系,索性干脆缄默。
于是他有超出常人的稳重,不争取,不挽留,不擅表达爱与赞许。
他不爱说,只是做。
所有人都羡慕他身上的衣服永远是最新款,连笔尖都可以用定制的,殊不知他从没有过一笔可以自己支配的零花钱,管家将钱寄存在学校的店里,他每一笔或吃或用的开销,都会生成周报抄送到祖父母的手中。
他几乎活在监视之下,他没有一刻可以在关怀里畅快地呼吸,为所欲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豪门子弟都被泡在溺爱里长大,他却已经觉得感受不到爱是人生常态,在他身边,连陪伴和温情都缺失。
甚至连爱人的能力都在消磨中被时光一寸一寸地夺走。
那一年高考,他几乎算是考了满分,断层一般地甩开了第二名,学校庆祝宴的采访上,记者问优秀考生:“对你们来说,家是怎样一般的存在呢?”
大家的回答多是“严厉却充满爱”,只有他说,噩梦。
不是像噩梦,就是真的噩梦。
唯一聊以慰藉的是曾祖父母院子后的那方小花园,只有觉得实在被逼到无法呼吸时,他才会以看望老人为名义离开,在这个世界上短暂蒸发一个下午。
花园里最多的是铃兰,遥遥望去纯白一片,垂着花骨朵在风中漫无目的地飘摇。
临近夜晚时,偶尔可以听到夜莺清越的啼鸣,混着声声鸟叫,对同龄人来说的无聊消遣,对他来说却是治愈良方。
因此毕业后,他没有选择继承哪怕是一丁点的家业,自己创办了新的公司。
他几乎不和家人联络,除了曾祖父母。
罗讯经常开玩笑说他真的了不起,在那种高压环境下还没有长歪真是世界奇迹,但又是真的期盼,能有一个人救赎他、治愈他。
生活还有很多确幸和美好,他想他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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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寒舟回家的时候,林洛桑正在厨房里忙活。
他闻到不知是哪里传来的牛奶香味,醇香地荡满了整间屋子。
很奇怪,也说不出为什么,但她在家走来走去响动不断的时候,他常常能感受到温情和安定。
正当男人感觉到安定不过一秒钟,厨房里蓦地爆炸了声。
“砰!”
“……”
他快速上前拉开房门,发现她正坐在流理台上悠闲地喝牛奶,见他来了,也只是微微点头致意,舔掉唇边的奶渍。
裴寒舟蹙了蹙眉:“哪里爆炸了?”
“没爆炸,我试音效呢,”林洛桑指指一旁的音响和另一台电脑,解释道,“听一下效果。”
“但是刚刚听小雨声把声音开很大,忘记关了,”她牵了牵嘴角,“没事,音乐太逼真了而已,我真的没有炸你家,你别紧张。”
“……”
她从流理台上跳下来,抬着电脑绕着他转了圈:“吃晚饭了吗?”
他喉结滚了滚:“……还没。”
她轻轻“啊”了声,正当男人做好了答应她共进晚餐的邀请时,听到她说——
“那我通知一下你,我要出去吃肉蟹煲了。”
裴寒舟:?
她刷了刷手机,确认消息。
这家店是盛千夜推荐给她的,在某个小吃街的尽头,算是一家网红店,以往都会排很长的队,但今天莫名的人不太多,她打算趁这时候去试一试。
人少不用排队,可以订到包间,避免了被认出的可能。
盛千夜盛赞了这家店,并大放厥词说不吃一次就算是白活,极大地勾起了她的好奇。
“像你这种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总裁应该不愿意去,”她搓了搓手,“我就勉为其难地替你试一试,吃完回来再去健身。”
她选了件长款羽绒服把自己包起来,围上了非常不显眼的Burberry格子围巾,收拾得比较泯然众人后,下楼离开。
门锁关闭的那一秒,她侧头,看到裴寒舟也站在了门外。
对于自己的陪同,男人只给出了十个字的解释:“怕你到时候和朋友骂我。”
林洛桑:“……所以呢?”
“所以我跟你一起去。”
“……”
行吧。
她捂好口罩,跟着导航顺利找到了店面,并和男人一起订好了包间。
坐进去之后,她给自己倒了杯小麦茶缓缓地喝着。
喝了一口,觉察到男人不善的目光,她又默默抽出一个杯子,给他也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