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外听雨
周伯书随众人进屋,神情突然变得美滋滋的。
进屋后,裴家封招呼大家随意坐,他率先沏了壶黑茶,再拿瓜果,又端出饼干糖果,还忙着给壁炉生火。
时钟走至五点半,却不见浓郁暮色,窗外白雪映得世界亮堂堂,到晚八点整,才彻底落下夜幕。
简单吃过晚餐,裴家封带众人上楼挑选房间,他不好意思说:“房间很多,但我忘记家里被褥不够,所以只能委屈大家这几夜挤挤了。”
崔浩言说:“没事儿,咱们就几人住一间房。”
裴家封面带歉意:“我数了数,两人一间是够的。”
崔浩言一拍手:“那好办,咱们自己商量与谁同住吧。”
男生人数恰好为偶,女生却独独单出一人。
苏敏王雨琪等人神色都有些窘迫,这种场合,好像谁落了单,就会显得谁人缘不好似的。
苏敏正要提议三人同住,却听耳畔传来道悦耳女声:“我有早起的习惯,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能单独住间房吗?”
是阮斐。
苏敏对上那双漂亮的潋滟桃花眼,她短暂怔忪片刻,笑着摆摆手:“不介意,我不介意的。”
剩余女生接连表态,都说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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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着灯的室内,王思琪整理衣物,苏敏则在铺床。
王思琪刻意压低嗓音:“看裴家封平常的样子,真看不出来他家这么有钱。”
苏敏认同地嗯了声。
王思琪又问:“苏敏我问你呀,如果你是阮斐,你选周伯书还是裴家封?”
“我啊,”苏敏停下动作,“这个嘛,周伯书是有几分才气,但他未免自视甚高,好像全世界就他最厉害。至于裴家封,他为人一板一眼实在没趣。如果按照以前,我选周伯书,但现在再看,周伯书那种人不踏实,裴家封嘴笨但心眼儿好,加上他家有钱啊,周伯书的家庭条件肯定比不上他。这么看,他们俩居然打了个平手?”
王思琪扑哧笑出声。
苏敏嗔她:“你怎么选?”
王思琪狡黠地眨巴眼:“如果我是阮斐,我谁都不要,长那么漂亮,还愁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吗?”
苏敏瞪她。
“可惜我不是阮斐呀,好羡慕她哦。”
苏敏反过来安慰王思琪:“又不是人人都像阮斐天生那么美,而且阮斐人挺好,很上进,一点都不像那些有几分姿色就拼命卖弄的女生。所以说,咱们还是脚踏实地做好自己吧。”
王思琪噘着嘴嘟嚷:“阮斐是挺好,就是冷了点儿……”
一墙之隔的另边卧室,阮斐正倚在窗框眺望远方。
山中僻静,灰黑色的天空悬挂着半轮皎月。
她不经意低眉,才察觉这雕花窗是老式风格,同爷爷家的窗户很相像。
兴起地将窗闩锁条提到空中,阮斐又轻笑着将它稳稳落回原处。
许是空气清新宜人,阮斐挨床就困。
夜半迷迷糊糊睡醒,她睁着眼睛望向窗外,似乎听到起风以及风吹落积雪的声音。
拧开床头灯,阮斐扫了眼手机屏幕,凌晨过两分。
披上羽绒服起身,阮斐信步走到窗下。
夜风竟比她想象中更狂妄,远方黑色树影来回摇摆,游动乌云掩住一半月光。
阮斐下意识碰了碰那窗闩锁条,一时睡意全无。
拿手机打发了会时间,阮斐决定倒杯热水暖暖胃。
廊道铺满柔软地毯,无需刻意放缓脚步。
两道墙面错落挂着数幅水墨,画风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专注欣赏画作,阮斐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自从来到这幢建筑,她必须承认,她对裴家封的哥哥多少生出了点好奇心,透过裴家封的性格与风格,她好像想象不出裴家封哥哥究竟是何模样。作为亲兄弟,两人真的会完全不一样吗?又或者……
砰——
走至转角,阮斐戛然止步,她仰视头顶天花板,眉头微蹙。
是阁楼的窗被风叩开了?
傍晚裴家封带他们参观房间,有介绍说阁楼既是书房,也称得上他哥工作间。里面堆积着图纸、建筑模型,以及各类专业建筑书籍。
这么重要的地方,难道是他们离开时窗户没关严实?
迟疑数秒,阮斐收回下楼步伐,转而向上。
四周静谧,阮斐快步爬上阁楼,她试探地轻拧书房门,门应声而开的那一秒,耀眼白光纷纷撞入她眼帘。
阁楼灯竟亮着。
意料不及的是,灯下还站着一位陌生男子。
冬风吹得满屋建筑绘纸半空飘舞,满目凌乱之中,那道清瘦身影立在光线明亮处,他伸出手,食指即将触及灯下那张仿若透明的绘纸。
阮斐莫名屏住呼吸,眼神直勾勾盯着那位陌生男人。
明明只是一道侧影,他却好像会发光般牢牢抓住了她视线。
男人似有所觉,稍微侧眸。
画面仿佛在这瞬间定格,而那些纸张仍在漫天飞舞。
阮斐终于看清男人正脸。
他眉眼氤氲着几丝疲倦以及天生的疏离感,面部轮廓很深邃,眼瞳是浅棕色,眼尾上扬的弧度刚好,不会显得很轻挑或是很风流。
除却清冷眼神与气质,他模样却是与裴家封有三四分相似。
很快,男人向阮斐微微颔首,他越过地面杂乱纸张,上前关住窗。
他步伐虽快,却不疾不徐,很从容淡然的样子。
顷刻间,风声被阻绝在外。男人自窗框边侧身,他望向阮斐,语气清润,又显得极有分寸感:“你是家封社团的同学?你好,我是他哥哥,裴渡之。”
耳畔男声低沉,有种特殊的磁性。像一道钟声穿透晨间浓雾,重重敲击在人心上。
阮斐怔怔望着他,脑中忽地生出一句话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他是第三种绝色……
第2章
白纸散落地板,杂乱无章。
男人站在遍地狼藉,看似平易近人,又那么的遥不可及。
阮斐反应有些迟钝:“我知道。”
男人漂亮眼瞳映出意外之色。
阮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解释:“你和裴家封长得有几分相似。”
“原来如此。”裴渡之俯身去拾地面的建筑绘纸,语气温和,“你怎么还没休息?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有,我是自然睡醒的。”
阮斐走进阁楼,帮他捡那些绘纸,她刚弯腰,就听裴渡之说:“我来就好。”
阮斐抬起头,却猝不及防撞进男人深邃眸光。
攥着绘纸的手莫名有些发颤,这种感觉就像……
像是被一头小鹿用力撞入她胸口,全身都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栗。
裴渡之很快将绘纸整理成册:“出差归程提前,没来得及和家封说,希望今晚没惊扰到你。”
阮斐偷偷把握紧成拳的手藏进袖摆,佯装自然地抬眸:“这是你家,我半夜闯入阁楼,应该是我唐突才对。”
裴渡之眼底生出薄薄笑意,他望着她说:“你来帮忙关窗?”
阮斐点点头,然后不太自在地偏过视线。
不知怎么,被他笑意扫过的脸颊,突然就烧了起来。
风势似已减弱,裴渡之望向窗外:“你们明天要上山?”
阮斐嗯了声。
裴渡之道:“注意安全。”
阮斐回:“好的,那我先回房间。”
裴渡之颔首:“晚安。”
阮斐其实不那么想说“晚安”,但男人眉眼之间的疲惫过于明显,他待她的态度只局限于“客人”,还是弟弟的“客人”。
再站在这里,未免太不识趣。
离去前,阮斐想到什么,她目光大方坦然地停落在男人眼睛,嘴角微弯:“忘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阮斐。”
出于某些连她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阮斐补充说:“斐是斐然的‘斐’。”
复杂探究与惊讶在眸底一闪而过,裴渡之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嗯,这名字很适合你。”
阮斐回了声谢谢。
目送那抹背影消失在阁楼扶梯,裴渡之眉间拧起。
是她!他早该猜到,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该知道。
阮斐,裴渡之在心底默念。
这个名字,裴渡之如雷贯耳,从他弟弟裴家封的口中。
关上阁楼门,裴渡之下楼的步伐突然变得沉重。
不得不承认,阮斐确实很漂亮。
相信任何见过她的人,都不会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