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外听雨
“阮斐,阮斐……”直至苏敏推攘她胳膊,阮斐才摘下耳机,问,“怎么了?”
“你在听歌?难怪叫你没反应。”
“抱歉,”阮斐埋着头,假装没看到裴渡之朝她投来的视线,“有什么事吗?”
“想问问你上次在哪发现侧金盏花的。”
“我不记得了。”
“哈哈也是,冀星山太大。”
话题将近结束,裴渡之忽然说:“我记得。”
他声音很轻,正巧苏敏正帮王雨琪调整丸子头,她们没注意,阮斐却听到了,不过她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走走停停间,阮斐故意与裴渡之拉开距离。
裴家封趁机凑到阮斐身旁,他帮她采挖一株玉珊瑚,压低的嗓音含着困惑:“阮斐你发现了吗?王雨琪同我哥走得很近,她好像是故意的。”
阮斐嗯了声。
裴家封愁容满面:“我不懂我哥到底是什么想法。”
阮斐语气很淡:“你可以直接问他。”
裴家封叹气说:“万一我哥喜欢王雨琪这种类型的女孩子,那我上次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阮斐把玉珊瑚根部清理干净,用报纸包住,捧起来就走。
裴家封忙不迭往前追。
不愿被裴渡之影响心情,阮斐试图离他们远远的。
但不知怎么,裴渡之与王雨琪总会出现在她左右。
阮斐觉得很暴躁。
就好像有块巨石堵在她心口,沉甸甸的,始终推不走。
一面拼命掩饰情绪,一面抵抗裴渡之带给她的影响,阮斐真的快要崩溃了。
如果裴渡之拒绝她是因为裴家封,那么王雨琪呢?
她同她那么的相似,一般的年纪,一样地爱慕着他。
他会拒绝王雨琪吗?
如果王雨琪始终主动,他能坚守立场吗?
终于熬到采风结束,阮斐迫不及待离开冀星山。
她匆匆背上包,快步走出别墅,立在枫树下等待同伴。
裴渡之与他们一起返回城区。
他们准备乘坐公交,他开车。
众目睽睽之下,裴渡之毫不避讳来到阮斐面前,他轻声问她:“要不要同我一起回毓秀苑?元宝说他很想你。”
阮斐僵着脖颈,眼神往别处看:“我回学校。”
她嗓音冷硬,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头顶枫树树叶婆娑作响,裴渡之黯然垂眸,他来不及多说什么,一旁王雨琪问:“我想在进城区的路上买点陈记糕点,裴家封哥哥,你能捎我一程吗?”
借他们对话的机会,阮斐直接走到另边,彻底远离裴渡之。
缄默数秒,裴渡之语气听不出起伏:“我的车能载四个人。”
裴家封顺着说:“正好四个女孩子,要不哥你帮忙送她们到岚大?”
裴渡之颔首。
阮斐却说:“我想坐公交欣赏沿途风景,你们坐汽车吧。”
如此,他们便兵分两路。
热切地坐到阮斐身旁,裴家封抱着包,满足地望着公交窗外的美景与晚霞,他感慨道:“还是阮斐你想得好,坐公交欣赏沿路风景真的好享受,连平常并不觉特别的山水树木都似乎多了层意境美。”
阮斐心不在焉点头,闭上眼睛说:“你慢慢观赏,我休息会儿。”
裴家封:……
等等,说好的坐公交欣赏沿途风景呢?
另边行驶的汽车上,苏敏佯装不经意问:“裴家封哥哥,你和阮斐很熟吗?刚刚好像有听到你提起毓秀苑,还有什么元宝。”
“我同阮斐家是邻居,元宝是她弟弟。”
“好巧,那裴家封肯定高兴坏了。”
“哈哈那可不。”
曹萱萱与王雨琪开着玩笑,苏敏并没参与这个话题。
她莫名有种感觉,裴渡之和阮斐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
汽车车速远远将公交甩在身后。
待公交抵达岚大时,天色已暗。
同裴家封等人告别,阮斐低垂着头,疲惫地走向女生宿舍。
她对她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
好几个瞬间,理智仿佛离她远去,她是在向裴渡之表达不满吗?
她究竟有什么立场同他生气?
用力闭眼,再睁开,阮斐步伐戛然而止。
她怔怔望着前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必经女生宿舍的那条路上,裴渡之站在紫荆树下,紫红色小花绽满枝头,衬得他身姿皎如玉树。
此时暮色渐浓,他面色便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驻足片刻,阮斐重新拾步。
裴渡之也看见了她。
他大步朝她而来,将手中小小的粉色纸袋递给她。
阮斐不接。
裴渡之轻轻看向她新剪的,恰巧能遮住额头伤疤的刘海,解释说:“是前些日我托朋友从国外寄回的药膏,听说祛疤痕极有效,给你。”
“水姨已经托人在国外给我买了。”
裴渡之的手仍悬在半空,他并没有收回:“你拿着,多抹点。”
阮斐说不清为何生气,她霍地抬眸:“我不想要。”
空气如同凝滞。
阮斐望着裴渡之,眼眶突然发酸,其实这话刚出口,她便反了悔。
她恨自己的喜怒无常,也恨裴渡之扰乱她好不容易平稳的心绪。她所有的努力,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全都土崩瓦解……
到底舍不得让他难堪,阮斐把纸袋接过来,鼻子像是被堵住了:“我说过了,我受伤这件事和你没有关联,你不用可怜我,也不用觉得抱歉想要补偿我。这次的药膏我收下,以后你别这样了。”
“真的与我无关?”
裴渡之声音涩涩的,像是自嘲,又像是自责。
不等阮斐回应,裴渡之忍着痛楚,喃喃说:“你离开锦市那晚彻夜未眠,回岚城就感冒高烧,怎么与我无关?”
阮斐懵了一会:“你怎么知道?”
裴渡之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苦笑说:“我看到了。”
“你跟踪我?”
裴渡之无法辩驳。
阮斐心弦一颤,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
很快阮斐就想明白,她轻笑着用那种了然的口吻说:“自然是担心我伤心过度容易出事,你就是这么周全绅士的人。”
她的语气像最锋利的刀刃,刺痛他五脏六腑。
裴渡之心乱如麻:“不仅仅……”
阮斐几乎与他同时开口:“以后我不会再犯傻,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你而受伤,所以就这样吧,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见了。”
绕过裴渡之,阮斐克制着满腔痛苦,从他身旁经过。
晚风轻送,她即将远离时,那句微微含着颤栗的话,忽然伴随紫荆花粉气息传到她耳畔。
他说:“阮斐,能不能重新给我个机会?”
机会?
阮斐震惊地望向裴渡之。
这句话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她想,应该不是,可是……
可是裴渡之正看着她,眼神是那么的缱绻与温柔,他还说:“你可以考虑,多久都可以。也可以晾着我,报复我,折磨我,但请别再说再不相见的话,好吗?”
路灯在此刻蓦地亮起。
仿佛为他们身披光辉。
阮斐看着他,许久都无法回神。
等意识到裴渡之在说什么,阮斐又觉得好不可思议。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
却都没有问。
渐渐地,委屈与难过将阮斐的心填满。
她想,裴渡之应该不知道,她所做的每个决定背后,都藏着别人无法感受的决绝。
进或退,都没那么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