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外听雨
“不用,我习惯自己背。”
周伯书单手插入外套口袋:“那你吃坚果吗?我口袋装了榛子杏仁与核桃。”
阮斐拒绝:“谢谢,我不吃。”
走在他们前面的嵇云琦回过头,忍不住发笑。
其实他还挺佩服周伯书的勇气,连阮斐都敢追,毕竟平常追她的人非富即贵,家里基本都有些来头。
“社长,这些是你刚才在早餐桌上拿的吧?还是社长英明,知道咱们爬山累,需要补充体力。”
离得近的人纷纷侧目,望向他们。
周伯书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我、我随手拿的。”
嵇云琦哦了声:“阮斐不吃,能给我吃吗?”
周伯书眼角抽了抽,没什么反应地把坚果递给嵇云琦,心底却暗暗腹诽:要吃不会自己装吗?我又不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忙完这边,周伯书转身找阮斐:“阮……”
四周哪还有女神身影?
寻觅半晌,周伯书望着已走到队伍前列的阮斐,气得狠狠剜了嵇云琦两眼。
阮斐有意避开周伯书,这点除了周伯书本人,相信谁都看得出来。
苏敏乐得做顺水人情,她走到阮斐身侧,将她堵在自己与王雨琪中间。
山中空气清新,静谧得仿佛说话都有回音。
裴渡之走在最前面,为大家领路。
男人穿宽大的白色及膝羽绒服,半截黑色裤脚露在外面,简洁清爽。
尽管外套臃肿,穿在他身上却说不出的好看。
阮斐视线偶尔会落在他身上。
山道无人经过,白雪平整没有痕迹。
他不疾不徐地缓缓向前,登山靴留下一串串脚印。
鬼使神差般,阮斐低下眉头,将右脚稳稳落在裴渡之留下的脚印里。
两相对比,他的脚比她大好多,也宽好多……
一阵凉风吹来,王雨琪冷得把脖颈缩进衣领,她目光逡巡一圈,忽然定在前方的身影上:“对了,裴家封哥哥,你早上牛排怎么煎的?好好吃哦,有什么技巧吗?”
女生音色甜甜的,听在耳里尤为脆生。
阮斐步伐闪了下,左脚没能准确踩进雪地里的脚印。
她抬起头,视线盯住裴渡之漆黑的后脑勺,侧耳倾听。
前方的人没有回眸,口吻称不上热情:“加了些红酒。”
王雨琪恍然:“难怪呢!那牛奶红茶呢?感觉同我在餐厅喝的不一样。”
裴渡之言简意赅:“水是山中清泉。”
王雨琪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一时静寂无言。
王雨琪尴尬地讪笑两声,同身后的人聊天去了。
阮斐满意地勾起嘴角,弧度很浅。
原来他也不单单只是待她冷漠,他待谁都是一样的。
行到山腰空旷平地,裴渡之止步,他眉轻微拧起,目光投向林间深远处:“山中信号不好,再往上往里走,如果电话联系不上,可能会有麻烦危险。”
他话语尺度拿捏得当,并不主动替他们拿主意。
阮斐视线随之投向更广袤的山巅与天空。
银装素裹的松柏延伸至望不见的地方,壮阔极了。
“既然危险,咱们就在这儿四处走走算了,反正采风嘛,下雪也挖不着什么野生植物。”
“可以啊,不过,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很适合拍照呀?”
“自拍?你们女生啊一天天就知道自拍,啧啧!”
“什么叫你们女生?什么又叫只知道自拍?滚——”
得罪女生的李蔚被曹萱萱追着打,他抱头鼠窜,绕着众人转圈圈,直呼“女侠饶命”。
曹萱萱哪肯放过他?她弯腰捏了个雪球,瞄准就扔。
于是自由探讨就这么变成了幼稚的打雪仗,几个活泼好动的也跟着主动加入战局。
阮斐望着他们,眼中渗出点笑意。
下一秒——
雪球失误砸到她小腿。
果然,笑话别人是不对的。
曹萱萱“啊”了声,忙举手道歉:“阮斐对不起啊,我没想砸你的。”
周伯书终于找到机会献殷勤,奈何他距离远,等越过人群走到阮斐身边,近水楼台的裴家封早已从包里找出纸巾递给女神:“阮斐你没事吧?快擦擦。”
周伯书不甘示弱地表示关切:“阮斐你疼吗?要不要我扶你?”
曹萱萱:“……”
她尴尬地用眼神向大家释放求救信号。
一个不算太大的雪球,至于吗?
他们这么紧张阮斐,搞得她很下不来台诶。
最怕气氛突然安静。
阮斐蹙了蹙眉,摇头说“没事”,也没接裴家封的纸巾。
轻轻拍去粘在腿上的雪沫,她举起挂在脖颈的单反相机,笑着对曹萱萱他们说:“你们继续,我帮你们拍照吧。”
苏敏适时接声:“哈哈好呀,阮斐拍照很好看的,我们有福啦。”
嬉笑声中,小插曲无关痛痒地过去。
调好焦距,阮斐对裴家封投以浅笑。
算是对没接他纸巾的歉意。
心头那点失落瞬间被抚平,裴家封握紧纸巾,尽管阮斐已不再看他,他眼神仍痴痴凝在她身上,面色甜蜜。
雪光有些刺目,站在西侧的裴渡之双手插兜,将一切都尽扫眼底。
他蹙眉望了眼自己那傻弟弟,几不可闻地喟叹半声。
人家摆明对他没意思,他却毫无察觉。
或者,就算知情,也并不介意?
眸光渐深,裴渡之目光追随着那抹水绿色身影,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昨夜初见阁楼门外的阮斐,裴渡之就知道,她很美,像一副浓彩重墨的油画,冷艳却不俗耐孤傲,拥有令男人前赴后继的资本。
从她言行举止看,确实是个教养不错的姑娘。
但她越优秀,喜欢的人就越多,裴家封的胜算自然也就更低。
摇摇头,裴渡之转移视线,望向山间皑皑白雪。
他仿佛置身事外,全然与年轻孩子们的喧嚣热闹无关。
结束打闹,几个男生累坏了地躺在雪地,女孩子则互相替对方摘掉发上的白雪。
王雨琪埋头整理衣摆,忽然想起什么,她喊住忙着分发纸巾的裴家封,小声问:“裴家封,你哥长得很帅诶。他真的没有女朋友吗?感觉好奇怪哦。他又会做饭又能赚钱,追他的女人应该很多才对啊。”
曹萱萱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你哥跟你真的不像亲兄弟,裴家封你多学学你哥嘛。”
裴家封嘿嘿傻笑,也不生气:“所有人都说我哥长得比我好看,不过他本来就比我好。”
苏敏扑哧笑出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裴家封重重嗯了声,语气既骄傲又惋惜:“我哥很厉害的,我之所以努力考上岚大,就是为了弥补他的遗憾。”
“遗憾?怎么说?”
“我哥当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岚大,但他为了我,没有选择继续念书,而是一边打工一边照顾我。”
“啊?你们爸妈呢?”
“都死了。”
“……”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阮斐有些愣住,从相机抬眸,她下意识看向远处的那抹清瘦背影。
皓白天地,他孤身站在雪地,仿佛遗世而独立。
这样的他,莫名让她觉得好脆弱。
裴家封笑笑:“我哥以前很苦的,我那时小,也不懂事,总喜欢给他添麻烦,但他从不在我面前诉苦埋怨。后来日子慢慢好过了,也有人张罗着替他相亲,但我哥那时条件不比现在,加上又有我这个拖油瓶,家里好点的女孩都瞧不上他,加上我哥也挑剔,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能被我哥喜欢上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苏敏颔首:“你哥哥那么好,当然值得好姑娘以身相许。”
过了会,王雨琪继续问:“可你哥现在条件比很多人都好,没有人主动追他吗?”
“应该有,但我哥不喜欢吧。”
他们这厢聊着,那厢几个男生蹲在树林旁朝她们招手,嚷道:“曹萱萱你们快过来,这里好像有玉簪根。”
玉簪又名白萼、白鹤仙,属百合科,耐寒冷,初春发芽。
身为植物社成员,大家多多少少都对这方面感兴趣。
苏敏眼前一亮,同王雨琪等人朝男生们走去。
阮斐却没有动。
她仍望着那撇孤寂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