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外听雨
阮斐沉默。
裴渡之察觉到不对劲:“你想定在哪天?”
阮斐笑:“听你的啊,就周二。”
裴渡之只当女孩子都拥有婚纱梦,所以阮斐才急着在所有事情都没敲定前挑选婚纱。
他有点紧张地问:“等你试完婚纱,是不是该见你爷爷奶奶?”
阮斐开玩笑说:“这就要看裴叔叔你的表现啦。”
……
周二是个艳阳高挂的好天气。
阮斐耗费多日精挑细选的婚纱看起来并没多与众不同,是很低调基础的款式,可穿在她身上,却说不出的惊艳。
工作人员一声声赞美夸得阮斐罕见的高兴。
阮斐专门请化妆师给她做新娘造型,这是她第一次打扮得那么正式浓重,唇也被涂上娇艳玫瑰色。
足足三个小时,阮斐才见到裴渡之。
她立在镜子前,头上佩戴拽地复古珍珠白纱,似预感到裴渡之的到来,阮斐蓦然回眸,面上笑意盈盈。
心脏仿佛在这刻停止跳动。
恍惚间,裴渡之好像看到梦里的那朵玫瑰停留在他眼前,触手可及,只要他俯首,便能紧紧拥住它。
阮斐很满意裴渡之的反应,尽管如此,她还是很认真地问:“裴渡之,我漂亮吗?”
裴渡之眼底好似流淌着璀璨星光,他用力颔首:“很漂亮。”
阮斐口吻藏着调皮:“有多漂亮?”
裴渡之轻笑:“无法形容的漂亮。”
“既然好看,那裴渡之你多看看我。”
“正在看呢。”
阮斐嘴角微弯:“不够,裴渡之,你得把我现在的模样记在你脑中,刻在你心底。”
裴渡之笑容忽然凝滞,他有些不安:“阮斐……”
阮斐打断他的话,仍是含着甜笑说:“裴渡之,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婚纱,你一定要记得今天的阮斐第一次穿婚纱的样子,因为明天的阮斐不可能再是今天的阮斐,第二次穿婚纱的意义也会变得不同,所以,你再多看看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是杜小白白的地雷!
谢谢大家支持!!
第45章
四五章
走出婚纱店,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辰。
太阳火辣辣炙烤大地,大都市像是一座蒸腾着热汽的铁笼子。
同裴渡之并肩前往地面停车场的路上,阮斐在香樟树荫下驻足。
她低声说:“裴渡之,我今天想回爷爷奶奶家。”
微风晃动阮斐浅绿色裙摆,像无法握在手中的一捧清水。
裴渡之被树隙间的光斑刺痛眼睛,竟很难捕捉到阮斐清晰的面庞。
“我送你。”
“不用,我拦部出租车就好。”
“我正好想见你爷爷奶奶。”
清风吹来一团不知名讳的小碎花,阮斐微微踮脚,用指腹拂去飞落在裴渡之白衬衫上的黄色碎花,仰眸轻笑说:“你好意思空着手就去吗?我先回家同我爷爷奶奶商量清楚,再打电话叫你过来,好吗?”
裴渡之定定望着阮斐,笑着颔首。
出租在路畔停靠,阮斐上车,向裴渡之挥手告别。
金色光芒点缀在她发上,以及她翘起来的嘴角上,比钻石更耀眼。
怔怔注视汽车远去,裴渡之原地站了许久,旋即麻木地重拾步伐,背对阳光前行。
夕阳西沉,附近小学放学了。
两个戴着红领巾的小朋友结伴回家,男孩说:“你看我零食里的这张卡,张飞,超厉害的。你里面是什么?”
女孩犹豫地说:“我现在还不想吃零食。”
“我又没让你吃,你就撕开包装袋给我看看里面的卡。”
“行吧,那我……”
女孩不经意抬眸,动作忽然顿住。
男孩问:“你怎么了?”
树下的白衬衫男人很快与她擦身而过,女孩神神秘秘转头,很小声地同男孩说:“王彬彬你看,刚从我们旁边走过的那个帅叔叔哭得好伤心哦,他脸上全是泪水。”
男孩倏地回眸,但男人已远去,他只能看见那一抹清瘦修长的背影。
男孩猜:“可能是工作不顺利吧,也可能是和他老婆吵架了。”
女孩哦了声:“他真的哭得好伤心。”
“我爸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说的那个叔叔估计是遇到很伤心很伤心的事了吧。”
“哎,真希望他赶快好起来哦……”
……
-
卧房窗帘紧阖,光线黯淡。
阮斐坐在昏暗角落,低眉看手机存储的照片。
目光落定在开得灿烂的侧金盏花上,阮斐嘴角微弯。
呆坐片刻,阮斐起身扯开窗帘。
大片阳光隔着玻璃窗涌入房间,令人头晕目眩。
等那股不适褪去,阮斐重新睁开眼睛,她贪婪地望着窗外的这片葱茏绿意,仿佛是要牢牢记住什么。
虽然这个夏天还没结束,但她和裴渡之的夏天,已经走到了尾声。
终于不再犹豫,阮斐拾起桌面手机,拨通那串熟悉的手机号码。
嘟嘟——
铃声盘旋须臾,始终无人接听。
裴渡之没有接听阮斐的这通电话。
他应该接,但他不想。
距离那日与阮斐分别,已经过了两天。
裴渡之将自己锁在家中,没走出房门半步。
阳光被窗帘拒之门外,朦胧光晕裁剪出侧金盏花的轮廓。它静静立在窗台,那么的沉默,那么的孤独。
裴渡之眼神空洞地盯着它,直至脚边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仍是阮斐。
喉口艰难滚动了下,裴渡之动作滞缓地划开接听建。
空气很安静,安静到他们好像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
“裴渡之。”阮斐率先喊他名字。
裴渡之睫毛猛然颤动,灵魂仿佛在这刻苏醒。
“你在听吗?”
“我在。”
“裴渡之,”对面停顿两秒,“之前你说来我家拜访的事,算了好不好?”
“好。”
“结婚,也算了好不好?”
“好。”
背部紧紧贴在墙壁,冰冷顺着血液倒流回心脏,裴渡之攥紧电话的手背青筋毕露。
但他声音依然温柔,每一个“好”字都像是对爱人最纵容的宠溺。
电话里的阮斐似是笑了:“我说什么你都回答好吗?”
裴渡之嘴角上扬:“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没有意见。”
阮斐声线很稳:“裴叔叔,其实我想了很久,我不想拥有一段得不到祝福的婚姻。裴家封曾和我说,就算我们结婚,你亏欠他的心也永远得不到救赎,你会愧疚一辈子。可我还年轻,我不能跟着你愧疚一辈子的。”
绷紧的身体逐渐松懈,裴渡之浑身无力地倚在墙面,他轻笑道:“你做得对,你的决定是对的。”
眼眶酸胀,像是有什么要在眼球里爆开。
裴渡之用力闭上眼睛,任由痛意渗入五脏六腑深处。
从头至尾,最自私的或许不是别人,而是他。
他愧对家封,他没有能力抹灭家封对他造成的影响,却试图以这个残缺的灵魂去占有阮斐。
阮斐还年轻,她是晨光熹微下初初展露身姿的玫瑰,她有大好未来,她不该放弃阳光,她不该陪他生活在不被祝福的灰暗之中。
既然给不了阮斐最好的,他就该有自知之明,主动提出放弃。
徐徐睁开赤红的眼,裴渡之视线凝在那盆侧金盏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