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外听雨
阮斐自嘲的语气:“又不是所有人的喜欢都那么肤浅。”
陈兰若撇嘴:“行行行,我肤浅,我就看脸。”
阮斐沉默,望向窗外。
过了会,陈兰若出主意说:“你要真喜欢,就追呗。就你这张脸,我打包票,不出三回合,他铁定拜倒在你石榴裙下。”
阮斐扯扯唇:“怎么说呢,情况有点棘手。”
陈兰若不懂就问:“怎么个棘手法?”
没有回答,阮斐几不可察地叹声气。她目光不知落向何处,嗓音含着些空茫:“你说,如果我以后不再见他,是不是很快就会忘记他?”
“那当然了,要不怎么都说时间是良药?时间终究会抹去所有痕迹。”
“是吧?”
阮斐目光微微闪烁。
不再相见,不再沉沦,她对裴渡之的动心或许就会化为一缕青烟,紧接着消散在风中?
可为什么,但凡想到她会忘却他,不再喜欢他,她心底就好难过。
是很难过很难过的那种……
第6章
元旦假期前两天,阮斐抽空去了趟植物社。
满屋盆盆罐罐间,身穿褐色棉服的裴家封坐在地上,正整理新一批生根成型的小多肉。
社团室的门“吱呀”一声,轻轻被推开。
裴家封闻声回头,黯淡无光的眼眸在看见来人的瞬间,忽生璀璨。
阳光在女生背后绚烂绽放,空中细小的绒散漫飞舞。
画面仿佛在这一秒定格成永恒……
裴家封唇角忍不住上扬:“阮斐你来啦。”傻笑片刻,他倏地埋头,用手拂去衣袖尘土。
阮斐对他笑笑,目光移向散落在地的多肉。
裴家封挠挠头说:“我正在移盆,瞧,上次我们摘的叶片都已经长成小多肉,再等数月,等它们长大些,就能把它们义卖掉了。”
他们社团时常将栽培的植物摆摊卖掉,筹得的钱会捐献爱心机构。
也算是为需要帮助的人尽点绵薄之力。
“我来帮你。”阮斐卷起袖口,蹲到另边角落,拿着工具把小多肉移栽至空盆。
裴家封腼腆地盯着女神看了片刻,心满意足地低头忙碌。
其实裴家封等这刻已经等了好久。
学习以外的时间,他基本都花在植物社。他知道他自身条件不好,比起阮斐的那些优秀追求者,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他不敢向阮斐袒露心声,不敢奋起直追,更不敢死缠烂打。他只能用这笨方法,静静地等候在女神常来的植物社,只求她与他说上三两句话,只求她含笑的眸光不经意擦过他脸颊。仅仅如此,他就能高兴一整天。
“阮斐,你元旦有安排吗?”鼓起勇气,裴家封小声问。
“会回家一趟。”
“哦哦,你家就在岚城吧。”
“嗯,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也回家,如果我哥工作不忙,就同他一起过。”
阮斐把山地玫瑰根部埋入土壤,往花盆内浇水,眸光短暂停顿:“节假日你们都一起庆祝吗?”
裴家封笑着说:“我和我哥没什么来往熟络的亲人,一般都是我俩过。”
阮斐不想通过裴家封打探他哥的情况,但,就是有些忍不住,忍不住想要了解裴渡之更多,哪怕只是微末。
“你们是岚城人吗?”
“不是,我们老家在芃市,已经好多年没回去了。”
“芃市的柑橘好像很出名。”
“对呀,我小时候经常到果园摘柑橘。可惜我们今年不回老家,不然可以给你带点特产。”
“你们新年都在岚城过吗?”
裴家封颔首,神情忽然略过淡淡的复杂:“以前过年我们还会回去,现在不回了。”
阮斐听出他语气里的低落,没再继续追问。
裴家封却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藏不住情绪,他剪掉多肉多余的根须,黯然道:“自从我哥事业好转,家里原先的亲戚就变得殷勤了,每年回去都不得安生,我哥说眼不见心不烦,就再不提回家过年的事。”
阮斐抬起头。
裴家封意识到什么,忙摆手解释:“阮斐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哥虽然沉默寡言,但他绝对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他只是……”略停顿,裴家封唇抿成一条直线,右拳微微握紧,“他只是对过去的事还有点介怀吧。”
“过去?”阮斐眼睫微颤。
“唔,其实说起来也就是那些常见的事。大概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我妈病重,我哥找那些亲戚借钱,他们推三阻四,反正就不肯借。后来是我哥下跪写欠条,向他们保证,等到他以后工作了,就算不吃不喝,也会先还他们钱,才借了点过来。再后来,我哥打工的工程项目出事,讨不到工资给我缴学费,他只好厚着脸皮再去找亲戚借点儿,但那次他空手而空,没借到。”
“你们以前,过得那么苦吗?”阮斐心疼地蹙眉。
“我倒还好,”裴家封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是我哥苦,我以前也不懂他有多苦,这些年大了,才知道他当年过得有多不容易。”
“你哥哥很厉害。”
“嗯嗯。”裴家封终于露出笑脸,“我哥是很感恩的人,有钱后他其实也帮衬了那些亲戚不少,只是有些人,你越对他好,他越觉得理所当然。到最后你拒绝他的不正当要求时,他反而觉得你狼心狗肺。”
这话很有道理。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以自我为中心,认为地球该绕着他们转。
听完这番话,阮斐内心震撼之余,又很钦佩像裴渡之那样的人。
原来在他风淡云轻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那么强大的心脏吗?
“不好意思啊阮斐,我讲着讲着,就说得太多了。”
阮斐轻笑,眸色晃过一丝复杂:“你和你哥感情真好。”
裴家封红着脸说:“嗯,我哥对我恩重如山,我差不多是我哥带大教大的,他为我牺牲太多,年近三十的人,还没谈过恋爱呢,全是被我给耽误的。我这辈子欠他太多,还是还不清的。”
“你哥若知道你说话这么见外,会生气的。”
裴家封嘿嘿傻笑。
阮斐捡起一株多肉,有点心虚地问:“你哥大你几岁?他快三十了吗?”
裴家封算着日子说:“他大我八岁,再过几月就是我哥的二十八岁生日,我们那儿都爱算虚岁的。”
阮斐哦了声:“他还很年轻呢。”
裴家封笑:“我哥总说他老了,平常公司组织活动,像K歌啊酒会啊,他能推就推,坚决不去。”
阮斐说:“这不是老,这是成熟稳重。”
裴家封嘴角不停上扬:“我哥还很爱养生,家里堆满了他买的各种维生素营养品,还有什么人参茶足浴包,以及药酒啊粗粮啊艾灸仪器啊之类的。他买了自己又不用,不想浪费,就强迫我用。搞得我天天抱着保温杯喝茶,晚上还要在宿舍泡脚,活像个老干部。”
阮斐忍俊不禁:“我爷爷也喜欢养生。”
裴家封接话道:“那他俩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
不知不觉,所有小多肉都已经乖乖住进“新家”。
生平第一次,裴家封觉得时间过得是如此之快。
他从未单独与阮斐说过那么多的话,而且这期间,女神还冲他笑了好多次……
激动得耳根泛起浅浅红晕,裴家封觉得现在的他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到迫不及待想把这种心情与人分享。
两人把房间清扫干净,并肩走出社团室。
分岔路口,阮斐同裴家封告别:“再见,提前祝你,还有你哥哥元旦快乐。”
裴家封眼底都快渗出蜜:“谢谢你阮斐,你也元旦快乐,我们元旦后再见。”
阮斐朝他挥挥手。
冬天行道树的叶子都掉光了,裴家封站在光秃秃树下,舍不得眨眼地痴痴目送女神远去。
他满怀期待地想,如果下次见面,他也能同阮斐独处那么长时间就好了。
直至阮斐湮没在人群,裴家封仍眷念地站在原地。
阳光把他倒映在水泥地的影子拖得长长的,裴家封深吸一口气,兴奋地拿出手机,立即拨号。
铃声盘旋耳畔。
旋即被接通。
裴家封眉眼俱是藏不住的笑意,嗓音轻快如自由自在的鸟儿:“哥,你在忙吗?后天就是元旦,你有时间回冀星山吗?”
裴渡之哪能听不出弟弟的满腔雀跃之情?
“手头有些忙,不回冀星山,你假期到毓秀苑这边的房子来。”
“嗯嗯好的,哥,我们那天做红烧猪蹄吃好吗?我突然特别想吃,还有,听说今年灯会排场很大,我们晚上要不去看灯会?”
“……唔,你跟阮斐怎么了?”
裴家封羞羞答答问:“哥你怎么知道我刚和阮斐见过面?”
裴渡之默了默:“我掐指算的。”
裴家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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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天只有半日课程,上完课,阮斐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下,带着几盆植物打车回家。
寝室空间不大,阮斐的盆盆罐罐实在多,每到假期,她都得盘些盆栽带走,以免给室友们带来麻烦。
校外拦了部车,阮斐坐到后座。
前几分钟起,她包里手机就接连传出讯息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