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着翅膀的大灰狼
“这要看你是对昨晚负责,还是对我负责。”顾明珠毫不惊慌的答。六年,足够一个负了重伤的人练成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现在,哪怕是面对这样应该害羞无措的局面,她也可以从从容容的和他抠字眼耍心机了。
容磊微笑,很轻的说:“昨晚。”
“那就不必了,一夜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顾明珠笑笑,示意他开门放她下车,“虽然明显是你享受到比较多。”她摸摸脖子上的印记,故作潇洒。
容磊看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转过头去,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的扣着,好一会儿,他勾了勾嘴角,开了锁放她下车。
两个人就这样把那一夜淡淡的揭了过去。假装谁都不记得,那深深的夜里,灵魂深处久违的颤栗。
容磊现今的城府之深和六年前完全没有可比性,至少顾明珠在走过这重要的一步之后,没有等到她预料中他的反应。
C市的报纸在第二天登出了两组温馨的照片:同一家饭店的前门口,先是夜晚的灯火辉煌中,容磊和顾明珠相拥着进门。再来天色大白,换了衣服的容磊把娇笑着的顾明珠拥在怀里。
照片旁边配上了言之凿凿的时间地点,标题耸动。
几乎在同时,方非池在酒吧落寞买醉的新闻遍地可见。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是容磊的妈妈。容磊的妈妈是最典型的豪门长媳,端正的长相,温顺的性格,得体的举止。哪怕是儿子最消沉的日子里,她对每日偷偷躲在家门口观望的顾明珠都是无奈微笑着的,没有责怪或者驱赶之意。
时隔六年再见,两人安静优雅的茶馆里对坐相望,顾明珠温柔的笑着,“容妈妈,您还是那么好看。”
容妈妈微笑点头,“明珠,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就不和你说别的绕弯子了,你告诉我真话,你和容磊到底怎么了?”
“这个问题您问过容磊了吗?”顾明珠给她倒茶,脸上笑的很甜美。
容妈妈点头,欲言又止。顾明珠也不问,只静静的喝茶。过了一会儿,容妈妈似乎终于下了决心的样子,开口对她说:“我今天来,是容磊爷爷的意思。他呢,很喜欢田家那个小姑娘,本来这段日子让他们处一处,过了年开春就准备订婚了。”
她说的委婉,顾明珠一听就明白了。容家倾向于容磊娶田思思,但是也没有枉顾容磊的本身意愿,而容磊那边估计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于是容家老太爷派人打探确实消息来了,或许,还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干脆劝退了她。
“我和容磊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女人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说什么爱情就太幼稚了。可是有些时候,我也真是逼于无奈。”顾明珠立刻跟着风向改路线,低着头楚楚可怜的无奈苦笑,“容妈妈,您也别为难,容磊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费尽心力养到这么大的,谁也比不过您真心对他好。我呢,也是真心实意希望他好,所以我听您的,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容磊的妈妈一听这话眼眶便泛红了。
老爷子相中的那个小姑娘,容磊虽然没有拒绝,可是她看得出来,儿子不喜欢。
多少次她整理容磊的房间,他枕头底下压着的那本小相册都是翻开着的,上面那些青春飞扬的合照里,少女时代的顾明珠笑的神采飞扬。她知道儿子想的是谁,可是她多年温顺惯了,家里也没有一个人在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上问问她这个当妈妈的意见。
现在被顾明珠这么一说,她压抑已久的强烈母爱顿时泛滥,保护儿子幸福的念头冲昏了头脑,她已经不记得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很讨厌很纠结的胃病复发,修养中。更新还是一日隔着一日,有事会来请假。
输
春节将至。
“韦博”在这次与“有容”的合作里名利双收,成功上市。
圣诞节前后那场由高幸和小璇引起的混乱,顾明珠好像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于是众人愧疚交加,化感恩为动力,一个个玩儿命似的忙着手头的工作,业绩一片飘红。
容磊已经好多天没有消息,这很不在顾明珠的预料之内,但是她现在顾不得。因为在这一年最美好的节气里,在各家各户团团圆圆的一片欢腾里,她拿到了父亲顾博云的体检报告,C市最权威的医院给出的结果:肝癌。
上午九点半的时候,顾明珠和医生谈完话从医院出来,神色如常的开车回顾宅。下车时她一不小心绊了一下,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膝盖磕在了路沿上,她跪在那里半天动弹不得,疼的眼泪都飚出来。
午饭时顾博云说肝疼吃不下,上楼躺一会儿去。顾明珠无语,一个人坐在大大的桌前吃饭,今天的饭煮的有点干,她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咽,憋的脸都有些发白。
吃完了饭,她上楼,在父亲卧室外面的小客厅里坐着,等他醒来和他谈话。
天色阴森森的憋着一场大雪,黯淡的光从窗户印进来,透过红木的雕花装饰半墙,光影阴晦的斑斑点点投在顾明珠俏丽的侧影上。两个多小时,她一动不动,听着房内父亲在床上轻微的辗转声。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年轻健康的顾博云蹲着,笑着看着她,宽大的手掌宠溺的揉揉她好几天没洗过的头发。温柔漂亮的阮无双正高兴的忙里忙外,指挥着家里的佣人给小姐布置房间。
妈妈已经拿了钱离开了,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说清楚。明珠心底有些害怕,咬着唇一言不发。
那之后长长的半年时间里,她都无法说话。
也就是因为小时候这段短暂的失语症,现在的顾明珠对小睿睿多了一份感同身受的心疼。
顾博云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父女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渐渐都微笑起来。佣人过来要抱明珠去洗澡,明珠害怕,揪着顾博云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那晚,顾博云拿惯了枪械砍刀的大手,拿起了印着小鸭子的柔软毛巾。顾明珠这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夜色温柔的晚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浴缸,柔和温暖的白汽蒸腾里,顾博云和阮无双的脸都有种隐约的美好。六岁的她坐在舒服的温水里,睁着大大的眼睛试探性的扑腾着手脚,水花四溅,一家人都笑起来。
第二天,阮无双催着顾博云给女儿上户口,顾博云那时正把明珠顶在肩膀上骑大马,她依旧不说话,却笑的很大声。
“无双,不如叫她明珠吧!”顾博云把她放下来抱在手中,对正在修剪冬青树枝叶的妻子说,“不都说女儿是掌上明珠吗?就叫顾明珠吧!”
阮无双那天穿着一件青色的罩袍,站在大大的花坛前面柔柔的笑,明珠越看她越觉得好看,也嘻嘻的笑。阮无双脱下手套过来抱过她,亲了又亲,对丈夫笑着说:“老顾,没看出来你还有点文化。顾明珠,真好听。”
“那是!”顾博云得意的把小小的明珠抱起来,上下抛着坐飞机,逗得她尖声大笑,他也笑,笑声在顾宅宽敞的庭院里回荡,仿佛至今言犹在耳:“顾明珠……我有掌上明珠喽……”
“明珠?”顾博云苍老的声音传来,顾明珠一个激灵,晃过神来,应了声“是我”,站起来双手揉揉麻木的脸,整顿了下心情推门进屋。
她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和半坐在床上的父亲对视了半晌,她笑了笑,“爸,你的报告出来了。”
顾博云头发花白,俱都往后梳去,脸上依稀可辨年轻时的俊朗。他抬抬眉,对女儿点点头,“情况不太好吧?你大中午的跑回来,下午也不去公司。说吧,到底多严重,把你吓成这样。”
顾明珠把报告翻到确诊病例的那页,递给他。顾博云接过看了一眼,停顿半晌,枯瘦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和我估计的差不多。”
“我这几天还以为,疼成这样大概离死不远了。还行,竟然还可以试试治疗,有得治就好,治不了嘛也是天意。这几年,本来就是我多活的。呵呵,没事儿,明珠,你别怕。”
“这又不是我的报告,我有什么好怕的。”顾明珠淡淡的说,“我尽力做我能做的,剩下那些人力不可为的,也只好各安天命。”
顾博云还是“呵呵”的笑,“你这孩子。”
女儿有多难过害怕,他看的清清楚楚。明珠从小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她心软,可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总是强硬的。谁对她好,她能记一辈子。可惜,自从自己出事之后,再也没能力保护这颗掌上明珠了,相反还要她劳累操持撑着这个家。
“爸爸,”顾明珠看他表情落寞,态度软了下来,她轻轻的叫了他一声,“我安排了后天再给你做个检查。根据详细的结果再定治疗步骤。我知道,这很折磨人,可是……我们尽力试一试,好不好?”
顾博云往床边挪了挪,拍拍她靠在床边上的膝盖,语气轻松的对她说:“老爸什么疼没受过?你放心,要怎么治你说了算,我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