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玲珑格子
通道中山风吹进来,有几分冷意和寂寥,傅戈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当初他为什么要饮下沙华呢?这样的结果,他那样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可是为什么呢?
傅戈试着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调子,“说说宿雨吧,她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样?”
老人顿一顿步子,似乎意识到了傅戈的躲避,不过还是继续说:“宿雨原来不是长这个样子的,那时候先生回到清湖山便把自己关在卧室中,先生的卧室里放着一幅您的画像,他时常对着您的画像发呆,我想宿雨应该是看到了这一幕。宿雨从小就跟在先生身边,早就爱慕先生多时,于是她就用现在的整容技术整成了您的样子。”
老人目光有些悠远,回忆着几年前的事情,接着说:“记得那时候,宿雨回到清湖山,先生看着她以为真的是您复活了,您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先生笑。”
他说着,嘴角也带了笑,面容也变得柔和,但是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见了,反而带了几分哀伤,“可是等到宿雨开口,先生立刻就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您,而是宿雨。我记得那时候先生生气极了,好长时间不愿意见她,以至于后来她就很少回清湖山了。就算回来,先生也不会见她。”
听到这里,傅戈似乎明白了那天宿雨暗杀自己时那个眼神,她想那是嫉妒,那是一个女孩子倔强的尊严。
老人说完,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傅戈,眸子中带着恳求,道:“傅小姐,您不要再离开先生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先生真的很珍重您,我见证了这些次轮回,先生宁愿忤逆父母的意思,却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结过婚,他一直在等您,一直在等。”
傅戈怔怔看着面前的老人,无法回答,那么多年,她与凤衷纠缠了那么多年,从相识到大婚,他没有说过一句喜欢,可是她死了,他轮回了这么多世,他却在无数的桑田变化中开始执着的认为他喜欢自己,为什么呢?凤衷。那一杯毒酒是你赐给我,说爱的怎么能也是你呢?
长长的通道中无尽的安静,没有人说话,云景面无表情,只是以往璀璨如星河的眸子仿若结了冰,双手紧紧攥紧。
荀湛站在后面看着云景挺得笔直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主上与凤衷之间的牵绊太多,他是个男人,自然懂得云景心中的滋味。
三个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都沉默不语。
这时忽然听到通道中一声巨响,傅戈三人迅速抬头,就看到老人伸长手臂,踮着脚尖,轻轻拉着一盏琉璃灯,灯座翻转,只见前方长长的走廊忽然缓缓升起,组合成了一条曲折弯转的楼梯,楼梯旋转而上,看起来是可以直接通往上方的凤氏山庄的。
傅戈回头看看后面绵绵的幽冷通道,又看看老人手中依旧拉着的那盏琉璃灯,与其他的琉璃灯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什么记号,傅戈心想,老人大抵是数着琉璃灯的个数来确定机关的位置的,只是走了这么长时间,中途他们也一直在说话,老人仍旧能够数对琉璃灯的个数,由此可见他的深藏不露。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往上,楼梯很长,盘旋蜿蜒,原理和开采过的旅游山川是一样的,顺着或陡或平的山梯就可以攀到山顶,而现在顺着这条隐藏在山里面的大理石楼梯就可以到达凤氏山庄了。
他们跟着老人一路往上爬,老人身体健壮,一口气爬了百十级台阶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他走在最前面,一面爬,一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按向大理石墙面上的某处,傅戈仔细观察着,渐渐发现了端倪。
大约每隔几米的距离,大理石的表面处就会有一个微凸的地方,那个地方颜色和大理石的颜色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不同,老人的手按在上面的时候,那个凸起的地方会凹下一个很小的弧度,傅戈猜想这应该是通道里的机关,应该是用来防止外来者入侵的。
他们四个人一直往上走,走了大约三十分钟,终于爬到了出口,走出通道,迎面就看到了一个气派富丽的青色大门,门上牌匾上写着几个隽永疏狂的大字——凤氏山庄,门前蹲了两口石狮子,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看起来有几分森严冷酷。
老人轻轻扣了扣青色大门的门柄,不多时,一个小童从里面打开了大门,稚嫩的童声道:“王管家,您回来了。”
小童极活泼有眼力,看到后面跟着的三个人,忙敞开大门,道:“你们好,请进。”
傅戈、云景和荀湛跟在老管家身后,一起走进了凤氏山庄。
走在凤氏山庄的院子里,众人才发现凤氏山庄的大门其实算不上气派,而里面才是真正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
三个人随着王管家一路往里走,只感觉从秦开始,直到清朝,所有的标志那个时代的建筑都看到了,这个凤氏山庄就像一个历史场景的复现场,那样的低调奢华,又那样的令人叹为观止。
不知不觉四人已经走到客厅,不再像外面不同风格的古建筑成群,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系列基于现代又超于现代的高科技,有飞在半空中的航拍,有横在所有人眼前的虚拟大屏幕,还有四处走动的机器人,一应现代技术应有尽有。
这时候,云景抬头望了望整间屋子,发现是一栋复式的偏欧式风的小别墅风格,只不过其中摆放的家具大多是檀木等珍贵木材,看起来十分复古。
屋子中的橱柜里摆满了各朝各代的瓷器古董,单单拿出一件,便值上百万。
云景、荀湛和傅戈看着古今杂糅的大厅,眼睛有些应接不暇,恰在此时,凤衷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他穿着同一风格的衬衫、西裤,脚下踩着一双灰色拖鞋,修长有型的手指顺着玉砌的楼梯扶手缓缓而下,拇指上的深绿色扳指与扶手时时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而那双漂亮性感的手,在玉质物品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的阴冷寒凉。
凤衷面无表情,唯有那双苍凉的眸子中染了几分尘世的哀伤,傅戈看在眼里,大抵明白宿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想必不低。
“先生,傅小姐到了。”老管家微微颔首,向凤衷礼节性的打了招呼,便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凤衷轻嗯了一声,声音又冷又阴沉。
老管家走后,一时之间,偌大的客厅中只有高科技的物种发出阵阵电动响声。
荀湛看了看纷纷静默的三个人,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案情,于是也顾不了什么恩怨,冷着调子便开口问:“说说吧,你对宿雨的死怎么看?”
荀湛说完,就看到凤衷看向了自己,他的眼中阴沉更甚,剑眉泛起了一丝涟漪,道:“别用你那审讯犯人的态度来审我,难道荀齐培养出来的后代就是这副德行吗?”
“不许你提他!”听到凤衷提到荀齐,荀湛有些失控,他微微靠近凤衷,在凤衷强大的气势之下,咬牙切齿的说:“你不配!”
“呵,我不配?”凤衷轻笑着重复一遍,那笑容带了几分讥讽,更多的却是杀意,他凤眸微睁,凉意四起,“荀齐还要跪在地上喊我一声‘皇上’,你算什么东西!?”
语气中带着不屑,带着鄙视,带着怒意,荀湛听此,心中大怒,他直视着凤衷,毫不退让。
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傅戈皱皱眉,清淡而毫无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们是来调查宿雨死因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凶手缉拿归案,为宿雨报仇,我们有共同的目的不是吗?”
傅戈说完,紧张的气氛瞬间消凝了一半,荀湛偏过头去,退了回来,凤衷看向傅戈,那双眼睛中不再只是哀伤与悲凉,而是渐渐升起了一丝亮意,那光亮傅戈看得懂,她记得初见时,他的眸子里就是这样的光彩,那样的英姿勃发,那样的野心勃勃,而又那样的目光长远,胸怀韬略。
对了,这才是凤衷,这才是驰骋于草原之上的那匹战狼。
云景看着傅戈与凤衷的四目相望,他们那种即使不说也心照不宣的表情,心中已然烧起了熊熊的嫉妒之火,可是他也知道,这样犹如战友般的情谊,如同藏在地下的佳酿一样,时间越长越有味道。
明明已经嫉妒的快要发疯,可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当,越是这种时候,他越要沉得住气,他要显得大度,可靠。
可是眼前的人是凤衷。
云景狠厉的蹭了一下嘴角,妈。的,这真不是男人能做到的。
云景的心理活动傅戈没有听进去,此时她一心期盼着凤衷能够说出一些有利于案情的消息,凤衷像是看透了傅戈的想法,他变得平静下来。
身边有四把会客的檀木椅子,他坐在一把檀木椅子上,并示意其他三个人也坐下。
凤眸幽幽看了看眼前的三个人,凤衷还未说话,身上的帝王之气却若隐若现。
他端正坐着,沉寂片刻,开口道:“宿雨被我派去调查那个组织。”
一句话,傅戈脸色变了变,“你是说是那个组织做的?”
凤衷看看她,不隐瞒:“不错,但是我想,他们要杀的人不是宿雨,而是你。”
傅戈毫不吃惊,从在河边见到宿雨的尸体开始,她就一直在思考宿雨为什么和自己如此相像,以及她与凤衷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两个疑团像两块巨石一样一直横亘在自己心间,以至于她都没能冷静下来想一想宿雨的死与那株曼珠沙华的关系。
凤衷曾经说过,她的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而宿雨的死,不就是被人放干了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