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李青青一接电话就焦急地告诉她:“星洲不在宿舍,中间应该也没回来过!”
程雁以为自己没听清,无意识地啊了一声。
李青青手足无措地道:“她的手机就在桌面上!怪不得你打不通——宿舍里和我中午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她中间没回来过,雁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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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雁觉得,这世上其实是有两个许星洲的。
程雁认识真正的许星洲。那个许星洲曾在初三秋天的一节体育课上,偷偷拉开自己的校服袖口,对程雁说:
“你看。”
那时候初秋的阳光透过桑树洒了下来,落在女孩的胳膊上,那小臂又白又细,上头盘踞着一条毛毛虫一般丑陋的疤痕。
程雁凑过去看,被那条伤口骇了一跳——那伤口太狰狞了,就算愈合了许久,也能看出来,那地方至少被割过两次以上。
程雁差点尖叫出声。
那条疤上至少重重叠叠地缝过二十多针,像是伤口愈合后又被割开了一般,毛虫般扭曲的伤口外全是缝合的针眼儿。
但是许星洲是这样介绍那道伤口的:
“……你看,这样我都没死。”
她说。
许星洲说那句话时阳光温暖,银喉长尾山雀在树梢啁啾鸣叫。
程雁所认识的,真正的许星洲——她眼睛亮亮的,对程雁笑眯眯地说:“所以,雁雁,你不要总觉得我很脆弱。”
可是——毕竟还有第二个。
程雁难堪又无措地拿着手机。
那个失控的许星洲曾经彻夜地睁着眼睛,或是茫然地望着窗外,她在夜里寻死,在一万个夜晚凋零。她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割过三次腕,偷偷攒过护士配给的安定,险些被送去医院洗胃,用尽一切方法想要告别这个世界。
然后那个失控的她在初中的那年夏天,被真正的、战士一般的许星洲硬是装进了麻袋里,用力拖到了一边。
多么讽刺啊,程雁想。
像许星洲这么拼命又认真地活着的战士,心里居然捆着一头这样的怪兽。
谁能想到那个偷偷对程雁说‘我八十岁要去月球蹦迪’,说‘我以后要拥有一颗属于我的星星’并且把这些神经病一样的计划——认真写进人生计划书的许星洲,一旦发病,是那么的想去死呢。
李青青在那头颤抖地道:“怎、怎么办?雁雁,我们要去哪里找?”
那个失控的她如果卷土重来,要去哪里找才好?
——答案是,要找江边,要找大海之畔,要找天台的角落和沾血的黑暗,那些她会去寻死或是坐着思考死的地方。
程雁过了很久,手指头都发着抖,拿着听筒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别急。”
“我去找、找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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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浙晚春又潮又湿,夜晚时又带着一股罩子里般的闷。
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落地窗外,城市万家灯火连绵。
三十多层的Loft窗映着整个城市,陈博涛坐在沙发上晃着自己的马克杯,半天醉眼惺忪道:“……老秦,你还在呢?”
秦渡赤脚坐在地毯上,头发蓬乱,半天也没说话。
“……不就是个两条腿的小姑娘吗。”陈博涛漫不经心道:“长得比她漂亮的又不是没有,别消沉了。哥们下周带你去什么吧里看看?你就算想找三条腿的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秦渡仍是不说话。
陈博涛又出馊主意道:“找个比她漂亮的你带去她面前转转也行。”
空气中沉默了很久,秦渡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
“——你再给我提一句她的事情试试。”
陈博涛:“……”
窗外的雨沙沙地落下,长夜被路灯映亮。
“我他妈的……”秦渡的面孔拢在黑暗里,那黑暗里难以分辨他的表情,他道:“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种……”
陈博涛应道:“我知道。”
“……我哪里对不起她?我对上她连碰都不敢碰,我怕她在我车上饿,”秦渡沙哑道:“在车上备零食;我看到她离我不远,拎着包跑了两公里去外滩找她。”
秦渡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愤怒。
“——我周一起一大早去蹭他们的课,”秦渡暴躁地说:“我——”
陈博涛说:“好了老秦,别说了。”
秦渡崩溃地道:“妈的,妈的——许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