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澜
空旷的大练习室里,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轻,问:“是霍总吗?”
言卿警惕地皱眉,往后退开:“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
贺眀瑾穿着一件白衬衫,身量修长,五官在灯下很夺目,他语气急切:“上次你说不是霍总的人,实际的意思是,你只给别人做个替身吗?”
“……你偷听?!”
“不是,”他焦心解释,“我去找你送喝的,凑巧听到的,言言,你别犯傻,走上这条路能有什么好结局?现在看似是有了靠山,以后呢?他那样的人,能忘了旧爱来娶你吗?你走不进他的生活,他只不过是把你当个工具。”
言卿气极反笑,不辩解,而是问:“我是霍总的一个工具,他却当场替我讨回公道。你一直在说追我,前一次初级评定给我F,这次在事先发现我和云绫有矛盾的情况下,也没对她怀疑,只是让我认倒霉,作为首席导师,甚至没说一句应有的公道话,这是你认为的‘好’吗?”
贺眀瑾重重拧眉:“因为我就是这样过来的,我知道娱乐圈水多深,多可怕,所以才教你忍,让你习惯低眉顺眼一点,对你有好处,我是为你着想的!言言,听我的,别跟着那个永远不可能娶你的人。”
言卿心里说。
不好意思,娶完了。
她对贺眀瑾鞠了鞠躬:“谢谢导师指导,私事就不用多谈了。”
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她听见贺眀瑾似乎发泄般的砸了墙边的柜子一下,然后追上来,递了一杯热饮道歉:“我真的没恶意,你别生气。”
言卿看着纸杯,意识里有道念头划过。
怎么最近……贺眀瑾总是给她拿喝的。
她正犹豫接不接,毕竟闹僵了也没必要,手提包的拉链空隙里,忽的有光芒亮起,是她调成了静音的手机。
不用想,合法老公来电,追求者只能让路了。
言卿抱歉地笑了一下:“没生气,我有急事先走了。”
她没接饮料,匆匆跑回宿舍里,关门上锁,捏脸开嗓换模式,接通电话,头钻进被子里小小声叫:“深——深——”
叫完了自己有点肉麻,忙说:“等下,卡!重来!”
她试了几次语调高低,找到一个比较满意的,重新开口:“深深。”
霍云深似笑非笑的嗓音滑入耳中:“加两个字。”
她一懵:“什么?”
“你懂的。”
言卿还真懂了,她捂了捂脸,忍住羞耻,听话地咕哝:“深深宝贝。”
“嗯,我在,”霍总语气听起来淡定的一批,“你今晚不回家,我可以要求一点补偿吗?”
言卿正想问问霍总有什么奇葩思路,房间里的扩音广播就响起来:“请大家准备一下,十分钟后要拍一段宿舍夜间花絮。”
她吓一跳,赶紧跟霍云深说:“我要先挂了,宿舍突击拍摄。”
对面没有了声音,呼吸都隐匿,静得可怜。
言卿心软告饶:“好啦好啦,等结束我打给你。”
她边藏手机边吐槽,谁能想到,堂堂霍氏掌权人,外界口中的那个变态阎罗王,晚上还得让她哄,一点冷淡就不开心。
好难搞噢。
言卿把宿舍收拾好,打开门锁,等待摄影师过来,走廊里乱糟糟的,听声音还有好几个房间才能轮到她。
她等得无聊,想起有件大事还没办,忙把偷带回来的云卿相框捧了出来,郑重摆在床边墙壁的小架子上。
看着有点单调,也不知道云卿喜欢什么,她又拿过来两块小糕点和牛奶,挑几样好用的彩妆,放在相框旁边。
唉,算是个小小的灵位吧。
她从决定去当“小娇妻”开始就在想了,既然改变了路数,要真的去染指云卿的老公,就理应每天来跟她报备。
否则良心不安。
言卿跪坐在床上,面朝着相框,双手在唇边握成拳,闭着眼认真默念。
“女神,我是为了救你老公,也是为了三年后能顺利离开,不是真的觊觎他。”
“你放心,他只爱你一个,爱到人都快崩溃了,我没办法才去帮他的。”
“他对我的好,都是冲你,你别难过,别吃醋……”
言卿确定她只念叨了不超过三十秒,虚掩的宿舍门就骤然被人推开,几个摄影师一起挤进来,举高的镜头齐刷刷对准她——
拜自己照片的样子。
摄影师集体惊呆,表情精彩,暗叫卧槽,这素材!
播出时候的热搜题目已经醒目地跳到眼前——
#想红吗?自己拜自己#
#想C位出道吗?自己拜自己#
#想每次遇险逢凶化吉吗?自己拜自己!#
……
言卿跟摄影师面面相觑,看了看镜头,又看了看相框里的云卿。
好尴尬噢。
可还是要坚强营业,保持围笑呢。
言卿全程生无可恋地拍摄,机械介绍宿舍里的各种物件,在摄影师们热切的注视里,最终转到了相框上。
她笑眯眯,用甜软的眼神暗示。
别问,多问自杀,我爱自己不行吗?
楼里重归安静时已经是深夜,言卿欲哭无泪趴在床上,想起还没给她的深深宝贝打电话,以他那个鬼脾气,不等到绝不罢休。
本来人就病着,再不睡要垮了,得哄。
言卿掏出手机,闷闷地打过去,他果然秒接。
“深深。”
“我在。”
“你说吧,你怎么才能不失眠?”
霍总的声线磁沉悦耳,抚慰她的神经,让她也微微有了困意:“给我唱歌,唱一首……没给别人唱过的。”
言卿腹诽。
要求好高,还挑剔,又执拗。
但她舌尖的音调,却仿佛有了自己的主导,轻悠悠溢出——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整夜都好眠……”
言卿把自己唱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闭的眼睛。
更不知道,霍云深在电话的另一边,听了一整夜她轻绵细软的呼吸声。
☆、23.
宿舍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广播叫醒, 但言卿通常会自己定五点半的闹钟,早早起床去练舞, 拼命补齐弱项。
今天的闹钟却没有铃声,只是沉闷的震动。
言卿醒过来,含糊地质问手机:“你怎么不响了啊……”
手机淡笑着回答, 音质里带着疲倦的沙哑:“因为你还在和我打电话。”
言卿怔了一会儿,被踩了尾巴似的扑腾起来,仔细一看屏幕,通话时间六个小时还多, 是一整夜都没挂。
“……你又没睡?!”
霍云深很低地“嗯”了声:“你的声音一直在, 不舍得睡。”
言卿讲道理:“那你挂了不就不在了吗?”
他对答如流:“没你的声音,我更睡不着。”
言卿被霍总的无赖理论弄到哭笑不得,在床上抱着两条细腿, 发愁问:“到底有没有办法让你睡?”
他需要养身体, 总这样下去肯定要垮掉的。
新闻上因为休息不够猝死的事件那么多, 她可不想发生在霍云深的身上。
“也许只有一个,”他放缓语速,一字字磨着她耳朵,“你睡在我身边。”
言卿尽力不崩人设,柔情似水道:“深深, 不可以调戏我呦。”
深深语气端庄:“我说真的。”
言卿含恨挂了他电话, 但仍旧在意这件事,试探着给闵敬发了个信息,问他霍总失眠的深层原因, 上回虽然了解了他的病情,但更多的她还不清楚。
闵敬干脆打过来:“言小姐,上次我说过,他的情况属于比较严重的应激障碍,是过度刺激造成的精神创伤,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失眠。当年出事的早上,他睡在家里,云卿出去买早餐,在家门外被绑走,一门之隔,他就失去她了。”
言卿抬眸,望着照片上面明丽的小姑娘。
“他那时候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不能睡,不能吃东西,从骨子里恨上这两件事,久而久之,身体精神都有了本能,入睡了会反复梦到云卿离开他,吃饭也难熬,总记得她没有买回来的那份早餐。”
言卿轻声问:“他把睡眠和吃饭,当成他犯的错了,是吗?”
如果不睡,卿卿不会丢,如果不吃,卿卿不会出门去。
他把一切怪在了自己身上。
“可以这么理解,”闵敬给出肯定,“再好的医生也对他束手无策,只能是缓解,维持。”
“或者说,他有一部分的生命,已经跟云卿一起死在了出事的那一天,但你出现了,他就还有得救。”
“想解铃,只能靠系铃人。”
言卿涩然叹气。
原来霍总没诓她,说的是实话。
可是能够治愈他病症的暖心小娇妻,也真心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