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远
说来她和周然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现如今她不太好意思去找他。成年人之间的默契或许都是这样子,他不找你,你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去责问,于是,很多关系渐行渐远。
六月初那个夜晚,她收到了面试通知。
陈迦南当时刚从食堂出来往回走,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笑,没怎么看路被不远处的礼堂拦住了脚。她想起过两天的面试,忽然想进去试试感觉。
还是那个高高的台子,钢琴安静的待在那儿。
陈迦南穿过一排又一排的座位沿着过道走了上去,坐在了钢琴前面。每到这样安静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个曾经弹给外婆听的夜晚。
她把双手慢慢放在琴键上。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跟外公学琴,外公满眼期待的问她囡囡长大了想做什么?她歪着脖子想了很久很久,外婆在一边看着外公笑话说,得,白教了。
陈迦南忽然有点鼻酸,曲子也变得忧伤。
长长的绵延的调子从指缝间跑出来,跑满了整个礼堂,又变成轻轻地,一个音一个音慢慢的跳跃出来像日子一天又一天,你看这一年又一年,哀而忧伤。
弹罢,听到门口有人问:
“你在难过什么?”低缓至极。
第20章
陈迦南侧头看去,柏知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
他像是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样子,穿着休闲的衬衫牛仔裤。陈迦南慢慢合上琴盖,从台子一侧下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临近,柏知远又道:“刚才的曲子叫什么?”
“幸福的日子常在。”她说。
“名字好,调子太悲了。”
陈迦南笑了笑:“您怎么在这,刚下班吗?”
柏知远“嗯”了一声,他说路过。
她:“哦。”
“李熠华老师的面试通知该下来了吧?”
“您怎么知道?”
柏知远:“猜着也不远了。”
他们边走边说,站在校园路边吹着六月的风。陈迦南双手插在衣兜里,听着柏知远说些学业上的话,也没怎么听进去。
柏知远说起两天后的面试:“好好把握。”
陈迦南点头应声。
“机遇不是经常会有,可能一生只有一次。”柏知远语重心长又像是有言外之意,“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明白吗?”
陈迦南半晌才“嗯”了一声。
“这两天好好休息准备准备。”柏知远说,“回去吧。”
陈迦南和柏知远道别之后一个人走回了宿舍,姚姚在和朋友视频,她忽然没什么睡意了,换了一身裙子又出去了。
H大外面的街上有好几个大商场,亮的像白天。
陈迦南在一楼买了一瓶江小白,跟喝饮料似的边喝边逛,不停的抿一小口,看见漂亮的衣服鞋子便停下来瞧几眼试一试。
她将四层的商场来回转。
其实也没什么多大的兴致,就是心里有点烦,好像每回和柏知远谈话后都挺烦躁,听着讲一堆人生大道理就贼心乱。
她又抿了一口江小白。
四楼一个品牌店里的女人不小心瞧到这一幕,不禁好笑的看着沙发上坐的男人道:“你看那个女孩子,还挺有意思。”
沈适连头都没抬,随手在翻着杂志。
“哎。”女人又道,“这个周小姐还真挺招你奶奶喜欢的,几句话又把你栓跟前了,欲擒故纵这一招玩的好。”
“说两句行了啊。”
“以前见你带过那么多女孩子过来都没感觉。”女人笑了笑,“这回怕是要定了。”
沈适翻页的手一停,将杂志扔到了一边。
他似乎也有些不耐烦,准备摸兜找烟抽,被女人一句“这不许抽烟”又把动作给抽了回去,抬眼的一个瞬间看到了不远处微仰头在喝江小白的陈迦南。
沈适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这时候恰逢换衣间的周瑾出来了,两手轻轻扯着裙摆优雅的笑着问他这件怎么样。沈适撤回目光,淡淡笑笑说挺好的。
“今晚是你亲口答应奶奶陪我出来的。”周瑾收了笑,“这么敷衍啊。”
沈适抬眉:“我就是这个样子周瑾。”
他的表情很淡漠,又从容有礼。
“不说这个了。”周瑾问他,“你说白色好看还是粉色好看?”
沈适说:“白色吧。”
那个晚上陈迦南并没有看见他,再见到是在两天后去面试的路上,刚跑出宿舍楼就被他的车子拦了下来。沈适像是存心要拦她似的,将车子大摇大摆停在路中间。
她走,车跟着走。她停,车横向把路一挡。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从西面照过来,照在他银色的保时捷上熠熠发光,也惹得路上来往的学生驻足回看。陈迦南偏头看他,罪魁祸首笑的温和。
“这样还不上来?”他问。
眼看着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陈迦南硬着头皮钻进了副驾驶。沈适嘴角的笑意渐渐蔓延开,穿过校园路直接开过校门。每回都以这种方式逼她就范,陈迦南是有些不太痛快。
沈适仍笑着问:“去哪儿?”
陈迦南有正事再身,这会儿没工夫绕弯子。
“西单那边。”她说,“麻烦您开快点。”
沈适问:“很急?”
陈迦南:“很急。”
“去那做什么?”
陈迦南不答。
沈适偏头看了一眼,她穿着蓝色的及膝裙子,一双特别普通的白色帆布鞋,化着淡淡的妆,头发好像刚刚洗过,蓬松柔软。
他将车子顺势一停,上了锁。
“你干什么?”陈迦南气急。
沈适不紧不慢道:“去那做什么?”
“面试。”陈迦南妥协。
“什么面试?”
“钢琴。”
沈适又发动车子:“早说不就完了。”
陈迦南想骂人。
沈适今日倒是闲的没事,似乎就是专门来找她的,却什么也没说。车子被堵在高速上过不去,陈迦南只有干等。
“面试很重要?”沈适问。
陈迦南不太情愿的嗯了声。
“就穿这个?”
他的话里有些嫌弃的意思,陈迦南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穿着,看着就是一个很单纯向上的大学生的样子,哪儿不好了?
沈适没说话,侧过身伸手从后座拿了一个纸袋出来。
他扔到她腿边:“换上。”
纸袋外头的logo是那么低调却又耀眼,陈迦南瞥了一眼用手拨了下去,说谢谢沈先生了,我这个挺好的。
沈适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扯了扯她的裙摆。
陈迦南很快的躲了下,薄薄的布料划过他的指腹,沈适不知道想起什么,倏地缩回了手不太自然的看向前方。
“太透了。”他评价。
陈迦南白眼,要你管?
沈适却道:“不换?”
陈迦南说:“不换。”
赌成长龙的车流慢慢的一点点往前移动,沈适放开方向盘,探身从身侧开了瓶酒。陈迦南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还没反应过来裙子上有酒滴下来,瞬间染了颜色。
她抬眼瞪沈适,他照单全收。
“对不住。”沈适笑道。
陈迦南低头看着已经脏掉的裙子,再抬头他已经将纸袋放在她身边,一脸得逞之意的笑笑说把遮光板放下来,去后面换。
她打开车门,坐到后面去换。
那是件及膝的粉色裙子,下摆有一圈碎花褶皱,双吊带,很简单的款式。不得不说沈适真的很会挑衣服,这么久了还记得她的尺寸。
裙子不好换,几乎是全脱掉了。
她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迟疑,偏头去看那人,他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笑的有些吊儿郎当,说又不是没看过,你怕什么。
陈迦南拧回头,很快换上裙子。
沈适坦荡的从后视镜看着她换,上次抱在怀里就很瘦,脱了衣服身上一点肉都没有,骨架分明。那对挺起的胸裹在内衣里,好像还是那么点大。
换好裙子,车流已经走得快了。
陈迦南也没再换回前面去,就坐在后边开着车窗遥望,从包里掏出耳机插上,摆明了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沈适笑笑,加快了油门。
他今天就是特地过来当司机的,而陈迦南也真的把他当司机看,到了地方连声客气话都没有直接下车,看着她穿那身裙子的背影,沈适承认他想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