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远
柏知远走到她身边。
“喜欢北京?”他问。
“不喜欢。”陈迦南笑,“随便说说。”
柏知远勾了勾唇角。
“有些事情不能执念太深。”他缓缓道,“伤人伤己。”
这话有些别的意味,陈迦南没吭声。
远处的夜景真是漂亮,霓虹灯闪烁在马路上照耀着整个北京城,细看的话,还可以瞧见很多交错复杂的胡同,还有骑着电动车经过的男女。
“陈迦南。”
柏知远突然出声,她楞了一下。
“李熠华老师最近有演奏会,你也得跟着去是吗。”柏知远说,“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陈迦南说:“西城。”
柏知远没听过。
“偏贵州那边一点。”她解释道,“以前叫羊城,现在叫西城。”
“贵州是个好地方。”
陈迦南笑了一下。
“有个事情我觉得要和你交代一下。”柏知远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这话无疑让她呆住,紧张的看向柏知远。
“我要回英国了。”他说。
陈迦南缓了足足有十几秒。
“回英国?”她难掩眼里的不舍,“不在h大教书了吗?”
柏知远慢慢摇了摇头。
“这次因公赴俄,我看到了一些新鲜的东西。”他望向远方的黑夜说,“很多时候旅途不止是旅途,它会让你在某个时刻重新认识自己。”
陈迦南忽的很难过。
“那我论文怎么办?”她说,“你不指导我了吗?”
柏知远笑了。
“这世界有两样东西叫手机和邮件。”柏知远说,“又不是见不到了。”
陈迦南耷拉下肩膀来。
“有什么问题你还可以随时问我。”柏知远道。
今晚的柏知远不像老师,倒像是一个很老的朋友。陈迦南一时间很难想象他突然离开之后,没有人再会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的样子。
像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以后还回北京吗?”她后来问。
柏知远说:“不知道。”
看见她低下头沮丧的样子,柏知远笑道:“本来不想这么快跟你说,可你这几天就要离开北京,再不说我怕没机会道别。”
“怪不得你催我交论文。”她低下声来。
“这两年你没少头疼我。”或许是气氛太过低迷,柏知远开玩笑道,“研一刚开学那会儿天天被我骂没忘吧?”
陈迦南扑哧一声笑出来,鼻子一酸。
“你也别让我失望。”柏知远说,“钢琴这一行要坚持下去没那么容易,你需要随时准备好扒筋剔骨的勇气。”
空气静下来,只有远方的车鸣。
“也要承认失败。”柏知远说,“别太执着。”
陈迦南歪头问:“这么说不矛盾吗?”
“看来你是没用心记我说过的话。”柏知远用手背拍了一下她的脑门,轻道,“不长记性。”
陈迦南问:“什么?”
柏知远并没有说原来给她讲的那句,他偏头看了眼湖面和远方的灯火,平静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呼出来,换了个说法道:
“天大地大你最大。”
后来夜深,柏知远送她回了学校。陈迦南想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以至于分别的时候她不争气的掉了一滴泪。
她不擅长离别,转身就走。
那个夜晚多少是有一些悲伤在的,她关了机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直接打车去机场,坐上了回萍阳的飞机。
毛毛早就等候在机场外,看见她出来直挥手。
“看见我这么开心?”陈迦南说,“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吧。”
毛毛嘿嘿笑:“是有个事要和你说一下。”
陈迦南站定,眼神示意快讲。
“咱边走边说。”毛毛接过她的行李,“他在外头还等着呢。”
陈迦南瞬间睁大眼:“他?”
“你们认识。”
直到看见马路上靠在车外等候的周然,陈迦南惊讶的都“啊”不出声了,她指指毛毛,又指指面前这个笑的不太好意思的男人。
“你不要怪我啊。”毛毛说,“是他去你家看外婆和我刚好碰上,随手凑了一桌麻将玩熟的,后面工作上又打了几回交道……”
陈迦南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是在北京吗。”她说,“什么时候回来发展了?”
“毕竟都要三十了,想着还是离家近一点好。”周然道,“就辞职回了香江。”
今儿这一出够陈迦南消化一天了。
一路上她瞪了毛毛几十眼,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瞒着她,虽说这谈了也不过一个月,可看这发展趋势,年底怕是要结婚的样子,两个都想尽快安定,正好凑一对。
车上他们俩聊得很嗨,陈迦南昏昏欲睡。
到了家里外婆在院子里点熏香,看见她回来还楞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一直看着陈迦南都忘记捡起来。
“有没有很惊喜?”陈迦南伸出双手托在下巴两边,摆了朵花的样子,“陈秀芹同志?”
外婆拍了一下她的手。
“怎么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外婆说。
“打招呼还有什么惊喜。”陈迦南揉着手腕,“我妈呢?”
外婆“啊”了一声说:“这两天和几个老朋友出去走走。”
“她身体允许吗?”
“好多了。”外婆弯下腰去捡香,“总待在屋里会闷坏的。”
那个中午是周然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外婆调侃陈迦南不知道珍惜,这下好了,周然成了毛毛的了,惹得一桌人都笑了。
“你什么时候开学?”毛毛问。
“还有大概十天。”陈迦南说,“这次是跟老师出差,离家近先回来转转。”
“工作还好吧?”外婆问。
“还行。”她说,“有钱给您买烟了。”
外婆嗔笑。
院子里的花开得正鲜艳,有小鸟落在花丛里。墙上跑过一只花白的猫,像在偷听他们讲话,一溜烟直接窜进了邻居家里。
陈迦南手机这时候响了。
第41章
那通电话后来被她按了拒听。
饭桌上毛毛想着法儿的逗外婆开心,陈迦南关了机低头吃起菜来。那顿饭吃的挺久,完了周然和毛毛去洗碗,外婆坐在院子里瞪了她一眼。
“后不后悔?”外婆问。
“不喜欢哪来的后悔。”
外婆叹了口气。
“我现在反正也说不动你了。”外婆慢慢道,“别太挑拣。”
“知道了。”
“外面阳光还不错,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儿?”
她们婆孙沿着巷子走到头,溜达到了大街上。下午两三点的阳光落在身后,有微风拂过,陈迦南扶着外婆走得很慢。
“我刚说要干什么来着怎么忘了。”外婆轻道。
“散步哇。”陈迦南挽着外婆的胳膊笑,“还是萍阳美。”
“你说跟老师出差什么时候走?”
“明早吧。”
“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好像没……喝芹菜粥吧。”陈迦南说,“降压。”
外婆很轻的笑了一声。
那个晚上她是和外婆睡的,到了半夜听到外面有猫叫,外婆披了外套起身。陈迦南迷迷糊糊的问几点了,外婆说睡你的,早着呢。
再醒来天亮了,厨房升起袅袅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