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羡
这个动作很突兀,晏楚和没能懂对方的意思,便侧首看向她,问:“怎么了?”
沈岁知这回是真的觉得这人过于纯情不是好事,怎么总是逼着她打直球啊?
想罢,沈岁知深吸一口气,将手抬高几分,强行理直气壮道:“借给你的,拿着。”
晏楚和沉默半秒,随后低笑一声。
他将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包裹进掌心,垂下眼帘望着她,嗓音低缓:“只是借吗,我以为原本就是我的。”
沈岁知觉得脸颊有点儿烫,装模作样地思忖片刻,才点点头,“有道理,那晏老板,以后重要物品请随身携带啊。”
晏楚和哑然失笑,轻捏了捏她掌心,道:“可以,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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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岁知在路上信誓旦旦地跟晏楚和说“东西特别少”,然而当她光是化妆品就塞了一个行李箱的时候,晏楚和就知道她的话只能当没听过了。
晏楚和不清楚女孩子是不是都有这么多东西可以收拾,他不好帮忙整理,只得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候,听着卧室中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岁知虽然要带的不少,收拾起来还算迅速,化妆品一个小箱子,衣服一个大箱子,日常用品再分出一个箱子,基本就完工大半了。
她收拾床头柜时,看到抽屉里成瓶成盒的药物,她扒拉两下,却没动,像是在想什么。
之前李医生经常因为她吃药不稳定而百般叮嘱,气头上还会训她一顿。每回沈岁知都下定决心按时吃药,但坚持不了多久就又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毕竟没人在身边监督,她又对自己不上心,只有在发病时才会想起没吃药这回事。
除了安眠药这那种每晚被大脑自动提醒的药物外,她经常忘记自己是需要服用其他药物的。
“不拿着吗?”她正发呆,晏楚和的声音忽然自上方传来。
沈岁知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了卧室,她反应过来,仰起脸看看他,随后又低头看看手中的药,“啊,因为平时总是想不起来,所以我吃药其实断断续续的,不拿的话应该……”
她想说“没什么关系”,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淡声打断。
“拿着。”晏楚和的语气冷下些许,他单膝蹲下,看了看那些药,对她认真道,“回去后我保管,每天提醒你吃药。”
沈岁知眨巴眨巴眼,原本放在嘴边的话也被她给咽回去,她低头没脾气似的噢了声,却没忍住在嘴角泄出半分笑意。
被人操心的感觉真好啊。
她这样想着。
厨房是晏楚和收拾的,他原本以为沈岁知家里应当有的基本食材都有,但事实告诉他并非如此。
视线扫过空荡干净的餐台,他只得拉开冰箱门,然而当看到满满当当的啤酒香烟还有速食食品时,晏楚和很难说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
正在往外拖行李箱的沈岁知显然也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忙不迭扔下箱子小跑进厨房,然而为时已晚,不该被看见的东西全都被不该看的人看见了。
沈岁知对上晏楚和情绪难辨的眼神,摸不准他什么态度,二话不说先心虚解释:“那什么,这都是我原来存的,我独居时饮食习惯不大好。”
晏楚和拿出那两条烟,神色未改,问她:“是你还没抽到的?”
沈岁知愣了下,“对……怎么了?”
“拿着吧。”他递给她,“戒烟可以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沈岁知没想到他这么宽容大度,接过烟有些匪夷所思地望着他,再度确认道:“我抽烟猛,你不担心啊?”
晏楚和的语气和嗓音一样平淡:“有我在,你觉得你会有那个机会吗。”
沈岁知:“……”
行,她差点儿忘了跟前站着的是个养生标兵老干部。
第55章
跟晏楚和确认关系后,沈岁知艰难地戒了自己的夜生活,毕竟怎么说也是家里有男人了,虽然免不了朋友们的调侃,但大多都是善意的。
沈岁知这个年纪脱单,在圈子里倒是属于早的,苏桃瑜得知这件事以后感慨万分,没想到这俩人兜兜转转还是得在一起。
苏桃瑜跟叶彦之仍旧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沈岁知自己有了感情生活,有事儿没事儿便凑过去问候苏桃瑜的进展,势必要让苏桃瑜体会到之前自己的感受,烦得苏桃瑜巴不得躲她。
沈岁知开始尝试戒烟,觉得自己犯烟瘾了,就窝晏楚和怀中磕薄荷糖,或者抱着人亲,以转移注意力。
她甚至还特意搞了本戒烟日记,把每天的心情写到上面,说是记录戒烟,倒不如说是拐弯抹角写给晏楚和看的。
比如【想抽烟,要是有蛋包饭堵住我的嘴就好了】【今天只抽了一根,我觉得我需要个奖励】此类暗示意味极强的句子,偏偏还敞开放桌上,晏楚和想看不见都难。
好在一个幼稚,一个惯着,终于在两个月后,沈岁知顺利把原本的一天小半包变成了现在的一周小半包,是她戒烟道路上的大成功。
晏楚和在帮她戒掉坏习惯这方面并不操之过急,毕竟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来适应彼此。
沈岁知生日那天,原本想着跟晏楚和一起去疗养院探望探望宋毓涵,然而电话打过去,宋毓涵却回绝了她,说今天不舒服,以后再谈。
沈岁知听她声音有气无力的,不由有些起疑,挂断电话后便让晏楚和把她送到疗养院附近,她自己过去。
她总觉得宋毓涵是在瞒着她什么,但她也知道绝对不可能从宋毓涵口中撬出什么话,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些偷偷摸摸的行为。
她上楼后,放轻脚步来到宋毓涵的房间前,站在一个巧妙的角度,刚好能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看清楚病房内的景象。
宋毓涵不知为何面色略显病态,沈岁知总觉得她似乎比几个月前更憔悴些许,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宋毓涵倚靠在床头,手中正把玩着一枚精致小巧的U盘,正被阳光折射出熠熠的金属光泽。
沈岁知毫无心理负担地推门而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你瞒我什么了?”
宋毓涵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U盘放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止住动作。
“我就知道你得过来。”她朝她招招手,“别杵着,有东西给你。”
宋毓涵的神态太过轻松,沈岁知不由蹙起眉来,狐疑地走上前,“你别又跟我说假话。”
宋毓涵闻言只是笑笑,轻描淡写道:“没这个必要了。”
说完,她便将那枚U盘递给沈岁知。
“拿着它,亲手交给沈擎。”宋毓涵说。
沈岁知意识到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简单,她接过U盘,面色微沉,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宋毓涵看了她一眼,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回答:“南婉经济犯罪的部分证据,加上沈擎掌握的那些相关文件,够把她送上法庭了。”
这段话无异于是个重磅炸/弹,炸得沈岁知猝不及防,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想问的问题太多,从刚开始察觉到南婉的意图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多做了解,竟然就要落下帷幕。
沈岁知顿了顿,挑了个最重要的问题:“你哪里来的这些证据?”
“我在这儿生活的时间比你长。”宋毓涵只是扯了扯嘴角,别开视线,“这是老一辈的事,你就别问了。”
沈岁知被她最后这句话给噎住了。
“……行。”她吐出一口气,将U盘收好,“那我问你,为什么现在南婉的矛头已经转向我,你还要再把她送进牢里?”
宋毓涵顿住,半晌她笑了声,才不紧不慢道:“她欠我的,我欠你的。”
沈岁知没说话,五指却悄无声息地攥紧几分。
“我不是个好母亲。”宋毓涵坦然承认,没有看她,像是叙述给自己听,“我对你漠不关心,因为自己无能,所以对你成倍施压,拿你发脾气。每次看到你,我就想到自己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当年沈擎找到我的时候,是我主动提出拿你交换股权的,我想要你长大后替我夺回原属于我们的东西,这个就是我的私心,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的病……我也有责任,毕竟没能让你拥有一个健康的童年。”宋毓涵说到这,阖眼像是有些累了,“既然现在遇见喜欢你的人了,就好好过,好好治病。”
她沉默几秒,才开口对沈岁知说:“我跟你之间也就只有血缘联系最深,我也清楚我配不上你那声‘妈’。这次的事就当我还你的,以后少怨我一点就行。”
沈岁知哑口无言,她做梦都没想过会有宋毓涵退让的一天,她还以为她们之间即使再怎么缓和,也要别扭一辈子。
“你……”她干巴巴地开了个头,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你好端端说这些干嘛?”
“就当我突然想通了吧。”宋毓涵像是懒得跟她废话,摆手赶她出去,“赶紧走赶紧走,别打扰我休息。”
沈岁知猜她应该是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或者她连自己今年几岁都说不上来。
她单手抄兜,指腹捏了捏那枚U盘,没说话,转身就往门口走过去。
宋毓涵没忘在后面提醒她:“记得把东西给沈擎。”
“知道了,还用你提醒啊。”沈岁知没好气回她,径直离开了病房。
晏楚和在疗养院最近的街口等着,沈岁知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想一路走,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不知道宋毓涵为什么突然软化态度,但这种迟来的关怀……实在让她觉得,很难过。
原生家庭真的可以成就一个人,也能摧毁一个人。她与晏楚和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是被成就的,她是被摧毁的,他们之间有很多东西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沈岁知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家庭原因所以过分孤僻敏感,无时无刻不在被指指点点。被沈擎接到沈家后,旁人即使好奇,却也只敢用看异类的眼光看她,没有多余的闲言碎语。
她一个人活到二十多岁,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不过她运气比较好,在死前能遇到一名好友,还有一位爱人。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好满足了,亲情的缺憾已经不足以成为压垮她的东西,但宋毓涵今天这番话,又彻底将她浇醒。
她还是在乎的。
沈岁知回到车中,坐在副驾驶发呆,感觉脑子乱哄哄的,一部分归U盘,一部分归宋毓涵,一部分归自己。
晏楚和见她失魂落魄的,不由轻蹙起眉,“怎么了?”
沈岁知张张嘴,却不知道从哪件事说起比较好,最终,她问了个很突兀的问题:“晏楚和,你小时候,父母会带你出去旅游吗?”
晏楚和闻言,稍作停顿,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他答:“会。”
“会亲自出席你的家长会吗?”
“会。”
“会每天都跟你一起用餐吗?”
“会。”
“……会每天都和你说早安晚安吗?”
“会。”
沈岁知听他这不暇思索的回答,心底浮现些许艳羡,她笑笑,垂下眼帘感慨道:“你的父母一定非常非常爱你吧。”
话音未落,她便被揽住肩头,随即腿部微紧,身子一轻,转眼间就换了个位置。
——晏楚和竟然将她托抱过来。
沈岁知始料未及,分着两腿跨坐在他腿上,手扶在他肩头,还有些懵。
晏楚和安抚似的按了按她的腰,随后在她嘴角轻轻吻了吻,行为温柔至极,嗓音也温柔至极:“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像爱我一样爱你。”
沈岁知睫羽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