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吱
她跟着季洛甫来过几次梁家,因此知道其他的洗手间。
宴会厅往后,穿过一条过道,再转弯。
长走廊里,廊道灯只开了一半,营造出温馨柔和的安逸氛围。
打破这片安逸的,是站在不远处的男女。
女人身形较好,穿着抹胸短裙,白皙漂亮的锁骨,饱满挺立的胸部,以及娇柔发甜的嗓音“陆程安。”
朝夕藏在拐角处,她听着那二人的对话。
陆程安嗓音含笑“嗯?”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喝一杯?我年前在法国订的红酒到了,有兴趣吗?”
饶是未经人事的朝夕也听出了话里有话。
太过明显的邀约。
喝酒是其次,酒后才是拉开夜晚帷幕的重点内容。
她很想知道陆程安是怎么说的,但是等了许久,都没听到陆程安的声音响起。
她困惑探头,却看到——
女人背抵着墙,双手局促地护在胸前,男人虽双手插兜,但是俯身靠近,二人之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近。灯光像是一种点缀,为这旖旎画面勾勒出几分暧昧。
暗香涌动。
男人双唇一开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侧脸线条精致,有松散笑意浮现。
朝夕突然失了兴趣,索然无味地转身,离开这里。
再回到宴会厅之后,季洛甫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没强求她陪着一同应酬,毕竟是季家大小姐,旁人讨好她还来不及,她哪里需要做这种事。
她实在不在状态,季洛甫于是就让司机先送她回家了。
她向来不听任何流言蜚语,鲜少跟风,对于别人口中的——陆程安啊,他长得确实帅,可是有什么用啊,周更女友这词你听过没?就是用在他身上的,他大概一个礼拜就换一个女朋友——她从未往心底去。
她不喜欢根据别人的描述去评判一个人。
她有着自己的思维方式,也有判别好坏的能力,一个人如何,她必须得接触过、目睹过、交流沟通过,才能得出结论。
依靠局外人的话语而跟风做出判断的,都是小学生的行为。
可是在今晚之后——
她才发现,原来所言非虚。
他不仅生了张招桃花的风流面孔,他本身就是风流骨。
他不会为她停下。
朝夕当时,对二人的婚约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一段毫无感情基础并且之后也不会有任何感情纠葛的家族联姻。
或许是重逢以来的种种,让她突然迷失了。
让她产生了一种——他或许也会为她停下的错觉,所以她选择和他在一起,选择把这段作废了的婚约,再次提起,并且履行。
朝夕似乎也缓过了那股劲了,确实,在看到那女人身上披上陆程安的西装外套的时候,她的天灵盖像是被人用锤头狠狠地一击,脑海反应迟钝。
生气,难以置信,甚至还有羞辱感。
种种叠加。
对他的愤怒与厌恶也到了极点。
只是现在缓了过来,她重拾当时的心境。
婚约,是她和爷爷再次应允承认的,她向来说一不二,答应了的事,便不会反悔。
左右不过,再回到当初的认知罢了——和他做一对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也不会有任何感情纠葛的未婚夫妻,互不插手对方的私生活。
想到这里,她冷静下来。
于是抬头,看向陆程安。
她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回到了重逢的那一天,她的眼里有着比利时晴朗的天,和煦的风,她像是无人区的玫瑰,傲骨盛放,漠土边境里卷席着飞扬尘土。
她脚踩着无数尸体,眼里似乎装了大千世界,但仔细看去,她眼底孑然一空。
曾经受过的伤,结成了痂。
玫瑰带刺。
陆程安心里暗叫不好,连忙说“分得清。”
可这已经无济于事了。
朝夕说“我觉得昨天我可能表述有点问题,所以让你有点误解,我在这里重新说明一下,我说我和你在一起,是指——”
她顿了顿,神色漠然,平铺直叙地像是在念稿,
“——我承认这段婚约,即便我离开季家,这段婚约我也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夫,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陆程安的神情也冷了下来。
他沉声说“你什么意思?”
“我想我表达的够清楚了,按照陆检的双商,应该非常明白我的意思才对。”她隔绝千里的架势令人心寒。
陆程安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神清明,再次重复“我分得清,朋友和未婚妻的区别。”
她不甚在意地点头。
陆程安似乎是不耐烦了,伸手扯了扯领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那边接起,“二哥,你怎么还不上来?”
“我在楼下,你给我滚下来。”他声音冷冽。
没过一会儿,朝夕便看到了沈放。
沈放远远地就看到坐在这儿的两个人,隐隐地察觉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他挠了挠头,慢吞吞地上前,“这不是朝夕嘛,怎么在这儿遇到你了?”
朝夕同他笑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疏离淡漠。
沈放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下意识道“二哥,你惹朝夕生气了?”
陆程安的眼梢冷冷地吊起,“解释一下。”
沈放“我解释什么,我又没惹她生气。”
“沈愿。”
沈放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拍了下大腿,“不是,刚才……朝夕,你都看到了?”他在陆程安身边坐下,解释刚才的事情,“刚那女的是我表姐,这段时间正好没通告,在休息来着,听到我和二哥吃饭的事儿,立马赶过来了。”
话倒是越描述越暧昧。
陆程安抬腿踹他,“说重点。”
“这不就要说重点了么。”沈放说,“她追了我哥蛮多年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好像是梁老爷子八十大寿的时候吧,反正她就说对我哥一见钟情来着,可是我哥当时就拒绝了她,结果没想到她这些年一直在追我哥。”
“我哥每次都是一句话,‘我有未婚妻了’,可你不是不在南城么,所以她就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这些年一直都没放弃,刚刚……”沈放叹了口气,说,“刚刚她过来,二哥连我的面子都没给,非常无情地拒绝了她,她就哭么,毕竟坚持了快十年了,这总得掉几颗眼泪的对吧。”
陆程安“衣服。”
“什么衣服?你的衣服不是在楼上放着么?”沈放吐槽道,“让你给她披件衣服都不愿意,二哥,她怎么着也是我姐,你是真的不给我面子。”
讲到这里,故事的来龙去脉朝夕已经掌握清楚了。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误会。
可哪怕是误会一场,也让朝夕明白,原来她以为她不在乎他的过去,是假的,她在意得很,小心眼得很,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芥蒂会因为一桩小事甚嚣尘上。
让她清楚地意识到,
她的大气和无所谓,都是假的。
他过去的点滴,她都铭记于心;
他的风流韵事,她仍耿耿于怀。
沉默片刻,朝夕说“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她赶人的意思太强烈了,陆程安皱了皱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已经解释的非常清楚,他不明白她还在气什么。
朝夕指了指不远处的沈临安“我今晚约的人是他。”
言下之意,你们打扰到我的约会了。
沈放察觉到气氛不对,保持沉默。
陆程安揉了揉眉,“晚点我来找你谈谈。”
“谈什么,恋爱吗?”朝夕说,“我和你之间还没到谈感情的那一步,我和你只是单纯的,联姻关系。”
这些时间维系的风平浪静在今晚彻底爆发,海潮声此起彼伏,浪潮一阵接着一阵。
前功尽弃,就在此刻。
陆程安知道这会儿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太自我,也太主观,更何况女人本就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物种,他太久没有女人,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缓解这样的局面。
但他之前也并未遇到过这样的局面。
他以前哪里受到过这种气,女人本就是唾手可得的,那些女人平时对他,不是撒娇就是讨好,看向他的眼里,满是爱意,哪里会像她一样,冷而疏离。
沉默几秒,陆程安妥协了“我先走了,回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怕她拒绝,陆程安补充道“这是未婚妻的义务。”
朝夕点头“会的。”
得到回应,他起身带沈放离开。
回家的路上,沈放开着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程安。
他右手撑着车门,手背支着脑袋,城市的霓虹灯影透过车窗照入室内,他的脸在明暗间清晰、又模糊,脸色很沉,差到了极致,双唇紧抿着,眼里情绪压抑,阴鸷又可怕。
其实兄弟四人里面,陆程安的脾气最好,沈放甚至也一度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人,可是没想到,他情绪会这般低沉。
沈放舔了舔后槽牙,说“二哥,你现在的样子,比三哥还可怕。”
陆程安没回答。
沈放又说“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么,怎么她还生气?大哥以前还说她全身上下挑不出一丝缺点,我看未必,她那性格,就不太好。”他自顾自地补充,“你看我家画水,就不这样,软绵绵的,我怎么欺负都行。”
“她不一样。”陆程安把车窗降下,从口袋里掏了包烟出来,夜风吹起他指尖烟雾,烟雾弥漫进他眼底,他嗓音粗嘎,道,“你把画水扔进季家试试,季君菱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她弄死,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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