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丧丧又浪浪
“嗯?”
“花店的阿姨说姐姐和你很配。”
一旁闭目养神的宴随无奈睁开眼:“……”
傅行此也停顿了一小会,才淡淡接了一句“是吗?”
“是啊。”傅明灼点头,“她说姐姐很漂亮,你很帅。”后半句是她自己加的。
“我知道了。”傅行此应道,“你把手机给宴随姐姐。”
狭小的车内空间弥漫起一阵八卦的味道。
傅明灼自是不必多说,明晃晃地擦亮眼睛竖起耳朵关注哥哥和姐姐的通话,就连前方一丝不苟开车的司机,宴随都仿佛从他头发稀少的后脑勺里面看出了浓浓的打探意味。
“喂。”
傅行此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并没有被花店阿姨的话所影响,开口第一句:“免提?”
“没。”听筒。
“傅明灼待会情绪可能会很激动,要麻烦你照看着一点了。”
让傅明灼和司机失望了,他们现在的状况只能说这个。
到达北郊是半上午了,夏天难得有个凉快点的阴天,不过毕竟不是什么祭奠亡者的日子,山下的停车场很是空荡。
司机在车旁等候,宴随带着傅明灼上山。傅明灼个子矮,花束又大,抱着看不见路,但她非要自己带上去,不肯让宴随帮忙,她抱得艰难,台阶都没法连步走,蹒跚上行。
宴随无法,只能拉紧她后颈的衣料以防她摔倒。
傅明灼一路不停歇,筋疲力竭地来到山顶,喘着粗气站到母亲墓前,她的食指不由得攥得死紧,包花纸在她手下被挤压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照片里,梁赫之笑得温柔极了,她很漂亮,看起来很亲切,是一个光从面相就让人忍不住喜欢的女人。
可照片只是冰冷的照片,没有情感可言,即便是她心爱的孩子站在她面前悲痛欲绝,她依然只能如沐春风地笑。
宴随向她轻轻颔首致意。
她已故去十二年,但仍有很多人在惦记她,偌大的墓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和盆栽,其中一束已然干枯的花束和傅明灼手里拿着的一样,独特的包装一眼看去便知是出自同一家,想必是前不久傅行此带来的。
不多时,傅明灼的情绪便彻底绷不住了,她直直地跪倒在梁赫之墓前,膝盖砸在大理石上面发出一声不算小的闷响,她感觉不到痛,跪着走近墓碑,胡乱放下花束,伸手触摸梁赫之的照片,拼命道歉,语不成句:“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对不起妈妈……是我害哥哥没有家了……”
人是情感动物,有共情的本能,即便与墓中人毫无交集,宴随的鼻腔也发了酸。
由人及己,她和罗子琴算不上多母女情深,但失去母亲的画面光是在脑海里想象都让她痛不欲生,以至于她开始后悔前一天晚上在电话里对母亲的态度。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对很多人而言稀松平常不足挂齿的日常,是很多人梦里都想重新回去的团圆。
心疼傅明灼的同时,宴随忍不住想,当年年仅14岁的傅行此是如何撑过丧母之痛最难熬的时期。
她认识傅行此的时候,他已经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待人处事刻薄又冷漠,说话做事全凭着自己的喜恶来。祝凯旋告诉过她,他曾是一个很阳光活泼的人。
站在这里,她第一次真正懂得他经历过的悲伤。
她心里泛起一阵骤痛,不知是为了谁。
连天地也似动了容,宴随脸上落下一滴水珠,很快,又是第二滴。
下雨了。
雨点淅淅沥沥地越来越密集,不多久,便将郁郁青山笼进烟雨中。
傅明灼在梁赫之墓前哭喊至喉咙沙哑最后脱了力,却仍不肯离去。
语音通话没有挂断,傅行此在电话那头全程听着。
“灼灼。”宴随在口袋中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随后在傅明灼身旁俯下身来,她的头上和脸上都蒙了一层细细的雨珠:“妈妈在看着你呢,她看着你哭却安慰不了你,她该多着急多痛心。还有哥哥,哥哥也会很担心你,他瞒了你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你这样,他想让你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无忧无虑。你这样,他会很自责,责备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傅明灼额头抵在墓碑上,不说话,但是睫毛轻轻眨了眨。
“淋雨会感冒,妈妈和哥哥都会很担心,所以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良久,傅明灼点了头。
“乖。”宴随拂去她脸上的水雾,“跟妈妈说再见。”
袋中手机震动一下。不用看,宴随也知道是傅行此的道谢。
*
雨天山路湿滑,下山途中宴随拉着傅明灼的手缓步而行。
走到半山腰,傅明灼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脚步顿了一下。
脑海中有念头一闪而过,宴随往旁边望去,在眼花缭乱的墓碑中,她一眼定住了目光。
是了,她记得宴连的母亲也葬在北郊山上。宴连母亲过世第一年,清明节的时候他们一家来扫墓,顺便过来祭奠。不过惹得罗子琴不高兴,此后宴其盛单独带着宴连过来,从不带她们母女。
就是那么遥远又模糊的回忆,时隔经年居然在潜意识里作祟。
有的时候那点看似荒唐的猜测准到可怕。
她并非凭借名字或照片认出宴连母亲,而是她认出了某一座墓前其中一束花。
烫着淡金色暗纹的烟紫色包花纸,包花纸的上层边缘的精致镂空雕花,植物叶编制而成的束带,束带末端缀着的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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