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唧唧的猫
逢宁略有意外。她嗯了一声,往旁边让了让,“那你写吧,我先收后头的。”
过了会,她折返。声音悠悠响起,“你二段的时态和复数都错了。”
江问笔一顿,在纸上悬空了一会。倒是赵濒临忙跟着搭话,热络得不行,“哎哟喂,逢老师,您也检查一下我的呗。”
逢宁扯出个笑容,故意用嫌弃的语气,“你嘛,交学费的话我考虑一下喽。”
他们说的高兴,江问用右手转笔,笔帽掉到地上。他“啪”地放下笔,垂首去捡,余光扫到地上的影子,顿了顿。
他下意识抬眼去瞧她,有一秒钟的停滞,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画面是无声的,影子斜成一条线。逢宁怀里抱着一沓作业本,和身后的光影交织,目光镇静平和,不远不近地看他。
这个角度,江问需要仰视她。他们都还太小,少年的他只是不由自主,本能地这样去看着她。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仰视’这个动作即将会贯穿他的一生。
在漫长的以后,他也只能这样看她。
*
自从赵濒临从汪劭口里听说了几件逢宁的“光荣事迹”以后,就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好不容易跟逢宁讲上话,他不由地就问了出来,“你初中剪自己头发的事儿是真的吗?”
逢宁神色不惊,淡定地说,“这你都知道?”
“听别人说的。”
“哦?我这么有名吗。”
赵濒临点点头,他还想继续搭话,瞥见江问的眼神,缩缩脖子,自动消声。
晚上,逢宁洗完澡到教室自习。刚开学,离期中考试还远,大家普遍没什么学习的动力。班上零零落落只坐着十几个人,还算清静。
学了没一会,不知道发生什么,前头有人开始狂欢,闹哄哄的。
逢宁伏案在题海中奋战,解完题目,擦掉草稿纸上写错的公式,一抬眼就看见赵濒临提着一个精致的纸盒走来。
她一怔,“哇,你今天过生?”
赵濒临扯掉绑成蝴蝶结的丝绸缎带,“不算是。今天是我阴历的生日,我一般不过,我妈事儿多,非给我整了个蛋糕来。”
“噢。”逢宁不大在意地点头,继续做下一题,“生日快乐。”
渐渐教室人多,热闹了起来。
一块切成三角形的慕斯蛋糕摆在桌上,逢宁不明所以。
赵濒临故作淡定,“给你的。”
她不客气叉了一小块,喂到口里,唔唔两声:“谢谢老板。”
旁边有几个男生,看到赵濒临绕过几排桌椅,主动递蛋糕给妹子,哦哟哟地一通乱叫。
赵濒临肤色是偏深的小麦色,还是掩盖不住脸皮微微发红,他暗骂了一声操,又忍不住咧嘴笑。
大家都感觉出来了,赵濒临今晚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十分活跃。上上下下地蹿,不知道闹给谁看。
“你今天很亢奋?”江问坐在自己位置上,倚着桌边瞧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濒临有点窘,像被被戳中心事,大声嚷嚷着什么啊。
本来江问不爱吃甜的,被他们逼着,强行喂了一大口,腻地直反胃,“有喝的吗?”
后方冒出一道声音:“AD钙奶喝不,我还有好几瓶呢。”逢宁摸出一瓶,特别自来熟,带上吸管递过去,“给你给你。”
江问沉默一会,反手接过来。
结果她不松手,他又拽了拽,没拽动,扭头恼道,“干什么?”
逢宁无声地笑,故意逗他,“你力气这么小啊?”她靠的近,说话的热气拂到他耳际。
江问脸一沉,略微使劲。一来一去僵持着,俩人都不松开。
这古怪暧昧的一幕落到丢纸条的女生眼里,她攥紧手中的笔,低下头去。
裴淑柔刚进教室,就看到江问和一个人在抢东西。她走近两步,站住,一下怔住了。
是个女生。
江问从来不会和女生这样拉扯打闹。
“阿问。”裴淑柔喊了一声。
逢宁玩够了,看到有人来,顺势抽回自己的手。
“在干嘛?”裴淑柔皮肤白皙,长及腰的黑发清纯地披着,脸上挂着笑容,视线在逢宁脸上转了两圈,问他。
江问也很快恢复平静,他不解释,淡淡别开了眼,“蛋糕在旁边,自己去切。”
她拉开椅子坐下,噘嘴撒娇,“你忘记我在减肥吗,晚上不能吃东西。”
“嗯。”
“你们晚饭在哪吃的,怎么想到来教室过生?”
江问头都不抬一下,拿手机翻新闻,“问赵濒临。”
裴淑柔盯着他的侧脸出神,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逢宁能感觉到那道打量的视线,她嘴上没停,认真吃着蛋糕,完全置身事外。耳边充斥着裴淑柔咯咯的笑,甜蜜的要命。
过了一会,赵濒临又来找她讲话,抓抓头,“逢宁,你吃了我的蛋糕,可要记得给我生日礼物。”
“成。”逢宁答应地很爽快,“你正式过生什么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是不是真的?那我开始期待了。”赵濒临掰手指头,算算日子,“下周末吧。”
闲侃几句,逢宁突然说,“看在你今天请我吃蛋糕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什么?”
她轻轻地,拖长了语调。语速很慢,很清晰,“你知道吗,下雨天不仅意外多,还会促进人的多巴胺分泌,所以在下雨天发生一见钟情的概率会偏大。”
赵濒临有些怀疑:“还有这种说法,那你在下雨天一见钟情过?”
江问硬生生地停住话头。
郗高原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兴奋地计划冬天去北海道看雪,裴淑柔看他不说话,询问道:“怎么了阿问?”
他有点怔,从恍惚到回神只片刻,面上依旧相当冷淡,“没事。”
在赵濒临期待的眼神下,逢宁嘿嘿地笑,“这个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我只告诉你一个秘密。”
*
第二天有和四班约的篮球赛。在历史老师踏出班门口的瞬间,后排的男生欢呼几声,吵掀了,纷纷开始换球衣。
体育课先是绕着操场跑完四百米热身,体育老师把两个班的男生集中讲比分规则,末了又说,“希望两个班都能战出风采,记住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噢。”
啦啦队召集地很快。
双瑶是四班的,她对这种集体比拼向来有很强的荣誉感,强拉着逢宁和孟桃雨一起抢到好位置。她们在梧桐树下,没一会,有两个女生也站了过来。
“烦死,鬼天气这么热,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啊。”童尔蝶打发走第三个爱慕者后,心情十分暴躁。过了会,她话头一转,“欸,孟桃雨,你想好没啊,跟程嘉嘉道个歉算了。一个被人捧惯了的大小姐,你跟她犟什么?”
孟桃雨僵住,低头嗯了一声。
童尔蝶没发觉气氛尴尬似的,故意瞟了眼逢宁,拿腔拿调地说,“人家现在看上的是江问,只要你不惹到江问身上,她不会跟你过不去。”说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逢宁,听说你也喜欢江问?昨天还有人看到你们在教室…”
逢宁在底下用力一握孟桃雨的手,冲着童尔蝶笑,略显得扭捏,“是啊,你怎么知道?”
“原来是真的?!”另一个女生立刻接口,“那我劝你还是醒,呃,想清楚吧。”
她差点说成你醒醒吧。
“怎么?”
“诺,看到那几栋大白楼没?”
众人歪头,看向童尔蝶手指向的地方。
“——用他爸爸名字命名的。”
场中有人喊江问发球。在人群的中心,他穿着白色球衣,倚抵着篮球架,微微侧过头和别人说话,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篮球一抛。
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地上弹蹦,不偏不倚,砸到场中央。
举手投足,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能让人想到“很帅”这个形容词。随着口哨声吹响,少女们纷纷开始尖叫呐喊。
逢宁稍微做了个深呼吸,惊讶道:“哇,江问家里原来这么有钱啊?”
“嗯喽。”童尔蝶压住眼底的不屑,“我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我觉得作为学生,还是学习最重要。他那样的家世,你不要陷的太深。”
双瑶没忍住,噗地喷了出来。
“啧。”逢宁激动地一拍大腿,“那不正好吗。”
童尔蝶笑容一滞,还没回过味来。只见她转过头,满脸真诚地说,“你知道吗,我从小最喜欢听的故事就是灰姑娘了,啊——我想我终于找到我的小王子啦!”
第6章
童尔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她被气的脑袋嗡地一下,暗地里咬牙,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等逢宁一走,旁边的女生立刻说,“真是无语,怎么会有女的这么二?什么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土鳖。”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童尔蝶忍了忍,又气不过,“你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是有多恶心,故意在江问面前装疯卖傻,我的天,那猴急的样子,我差点就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女生嗤嗤地笑,宽慰她,“没事,跟这种乡巴佬有什么好较真的?这些女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来启德以后呢,觉得自己漂亮点,就是个角了。看到个帅点的,有钱点的,就巴巴贴上去,你还怕她以后不被打脸吗。还灰姑娘?我看她就是个二百五。”
虽然才开学,但是从启德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一些男生女生,就自然而然抱团玩。尽管没明说,但他们都有点儿心照不宣的优越感。至于那些花了择校费或者像逢宁普通初中免学费的指标生,都有点看不起的意思。
童尔蝶点点头,脸色发青,“说的也是,不过你是没见她那股骚劲,我担心…”
“啧,真没什么好担心的。”女生无奈,语气中抱有十分的轻视,“你忘记刘冰巧啦?连她都攻不下的人,那个乡巴佬凭什么呀。”
*
每当逢宁摆出这副熟悉的,朴素中又带着点淫.荡的嘚瑟样子,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一拖鞋摔倒她脸上,最无奈的还是没人拿她有办法。
哪怕是见识过很多次的人,冷不防都被气到语塞,何况是这些娇贵小姐。她们从校园超市逛了一圈出来,双瑶劈头骂道:“你这贱嗖嗖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逢宁正在啃雪糕,边咬边念,“这个八婆脑子被驴尥了,喜欢江问不敢说,居然跑来找我阴阳怪气,那我就顺便气气她嘛!”
只有孟桃雨还没弄清楚状况,眼睛睁得大大的,“你真的喜欢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