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缱绻
他们差的不仅仅是赛场上你来我往厮杀之时的那小几百米距离,哪怕程宴北晚了零点几秒提速,给了他超越的机会,他也难以追赶而上。
哪怕先来后到。
他不比他差的,从五六年前,他从心底就这么觉得。
申创一向大大咧咧,见蒋燃一直没话,也没意识到自己或许说错了话,还用手肘戳了戳蒋燃,问:“哎哥,昨晚你喝醉,谁送你回去的,你还记得吗?”
蒋燃进了休息厅,将头盔扔一边,连带着给自己甩入沙发里。
刘海儿潮湿还滴着汗,他拿来面巾纸拭了拭,说:“记得。”
“谁啊?”申创嘿嘿地追问。
“不是你么?”
蒋燃这么多年酒场走多了,醉酒后的这点儿意识还是有的。
昨夜临时改回车场休息,第二天一早就训练的主意,还是他们Neptune的副队高谦宇提出来的。
“那你记性还挺好,没断片儿,一开始不是程宴北送你么?”申创暧昧地笑着,“你不知道,我那会儿去他车上找你一开始没找到,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
蒋燃心情轻松一些,跟着一笑,渐渐回忆起昨晚。
他依稀记得自己先被一群人扛上了程宴北的车,小睡了一觉,好像还梦见怀兮在酒局上谈起她与程宴北之间的旧事。
梦见她说他们接吻,说他们牵手,说他们上床。
与五六年前,她和程宴北在他眼前晃荡之时,一般的历历在目。
一般的惹人心生妒意。
他还记起自己好像吻了谁。半梦半醒的。
“结果呢,程宴北他女朋友推开车门下来了,我才知道车上有人的——我她妈以为你跟你女朋友在人家车上搞什么情|趣呢,你女朋友昨晚没喝酒也没上人程宴北的车吧?”
申创想起昨夜蒋燃栽在后座那模样,颇有点儿酒后乱性的匆忙与狼狈,笑得更是暧昧了,还扬起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程宴北身边一袭长裙的立夏。
她侧颜娇妩柔美,很动人。申创昨夜也折服于她与外表相反的爽朗大胆。
与性情偏冷淡却冷不丁语出惊人的怀兮一样,是那种很想让男人与她产生交集的女人。
“你俩在后座干嘛呢,”申创凑过去,神神秘秘地笑着,“你别说你忘了,你连我送你回去都记得——”
蒋燃下意识抚自己唇角的动作停下,也顺着申创视线,望那个方向。
不自觉眯了眸。
“我记得。”
-
场馆里空调开得热。
怀兮没穿外套也不觉得冷,临散场,踱步到洗手间去了个补妆。
时候不早,不知不觉就晃到了十点。
今晚倒不若昨夜黏黏糊糊的酒局,没酣战太久,陆陆续续的也都散光了。
明早九点她就要去《JL》拍摄,尹治刚还打了电话过来,三令五申警告她不要头脑一热又临时改主意。
这次《JL》下了大手笔,她再翻脸,以后整个模特儿圈杂志圈可能就要跟她翻脸了。
怀兮当然做好了决定。
她一次撞坏两辆车,赔得底裤都没了,还倒贴了黎佳音的小一万块,又没胆量管家里要钱。
巩眉跟她真是母女,她什么德行,巩眉闭着眼睛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估计也是不想扫她面子打她的脸,刚怀礼还打了个电话试探她,最近是不是经济紧张。
估计是巩眉跟怀礼提点一二了。
但怀兮只能否认。
她一肯定,她爹怀兴炜就要炸毛。
这种炸毛还不是生气,是要大把大把给她塞钱了。
怀礼昨晚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港城,也是因为怀兴炜马上过生日。怀兴炜一过生日,她就要被塞钱——这么多年来,怀兴炜也只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对她表达所谓的“爱意”与父母离婚的歉疚感。
可塞得她兜里满满当当,巩眉那边就得炸毛。
——巩眉的炸毛是真的炸毛,这么些年,巩眉都跟怀兴炜那边不对付,离婚夫妻仿佛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彼此憎恨的恋人,过去恩情都化作乌有,孩子也成了自己的私有所属物。
当年怀兮执意考去港城,巩眉以为她是要去贴她那个不成器的爹,气得跟她冷战了大半年。
怀兮不能要这个钱。
因为在巩眉心目中,怀兴炜离婚后没一年就另觅新欢重组婚姻,这绝对是早早就精神抑或肉|体出轨的证明。
或者至少证明,怀兴炜早就不爱她了。
怀兮多想说——
妈,据我经验,男人都是无情的三条腿生物,跟你在一起时对你百般殷勤,甜言蜜语地哄,分手后忘得可比女人快多了。
只有放不过自己的人才成天纠结身后那坨回头草,最好是大家都潇洒,一拍两散各觅新欢另辟人生。
谁也不是非谁不可。
能分开,还是不适合。
怀兮补好了口红,用无名指指腹一点点地推开。只薄涂一层气色就好得不得了。
怀兮除了遗传了巩眉的坏脾气,怀兴炜另觅新欢的速度,还遗传了巩眉怎么熬夜上妆,几乎都不会起痘的好皮肤。
她对镜中的自己笑了笑,整理一下身上裙子,拉了拉裙边儿,又转头对镜看了看自己一片白皙的后背。
准备离开。
门外响起沉稳的高跟鞋声,怀兮刚过拐角,就跟立夏打了个照面。
立夏也是一惊,正低头看手机,注意到一双猩红色的高跟鞋停在自己脚下,彼此都是一阻,才意识到是怀兮。
她便抬头打了招呼:“准备走了?”
怀兮与她明日还要见面,如此便也一笑:“嗯。”
两人也没别的话,对视一眼,如此便擦肩而过,一进一出了。
手机此时震动一下。
怀兴炜也发来了信息,三番诱哄怀兮下周末回港城给他过生日。
每年这个日子就非常敏感,她若是在港城不在南城,巩眉定是要生疑要发火的。
怀兮低头没看路,还没想好怎么回复,迎面撞上一道身影——
她后背半擦着他胸膛过去,高跟鞋一个不稳,跟着惯性向前跌撞一下,接着,又被后背的一个牵引力拉了回去。
程宴北倒没怎么被她的身板儿撞到,还算平稳地站住了脚,眼睁睁看着她后背那繁复的绑带,挂到了他夹克的纽扣上。
勾勾缠缠了好几圈儿,剪不断理还乱的。
怀兮被后力被拉回去,直接是跌到他胸膛上去的。
他下意识地扶了她一下,彼此站稳了,却是如此痴缠纠葛在了一块儿。
分也分不开。
怀兮以为是他故意拽她,有点儿恼,水眸一压,美目流火。
“你干什么。”
程宴北无辜地一摊手,下颌轻扬,示意自己外套一侧也被她后背绑带勾起,就这么停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怀兮简直气不打一处,阖了阖眸,不想看他,强忍着暴躁,一字一顿的,“……放开。”
程宴北见她一脸脾气,有些好笑,鼻息微动。
她见他这副态度,更不悦,几乎要跳脚。
“你不解开吗?不放我走?”
程宴北微微颔首垂眸。
修长手指捻住那绑带与他扣子,慢条斯理地解着,笑声低沉。
“好,放你走。”
一处白炽光亮得灼目。
错综复杂的黑色绑带下,她后背一片雪白,如毫不染尘,新覆一层的雪地。
尚未有人染指过。
腰身纤细袅袅,蝴蝶骨漂亮如蝶翼,一道浅壑绵延至腰窝处,美得骨感又恰到好处。
很动人。
就像八.九年前的雪夜,她就这么背对他,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红着眼睛问他:“这样……我就可以是你女朋友了吧。”
程宴北唇边笑意渐淡。
手下的动作,也若有所思地顿了一顿。
不知怎么,怀兮也跟着他须臾停顿的动作,有那么一瞬的出神。
谁好像都没再催促过谁。
不知是用过去过渡着现在,还是用现在审视着过去。
他们都不知道。
却好像又心照不宣地知道。
笃——笃——笃——
正此时,身后响起一阵悠扬沉稳又熟悉的高跟鞋声。从女洗手间的方向传来的。
怀兮如此才被牵回了思绪,头皮一麻跟着急了,顾不上出声再催促他,腿脚动作已经先一步占了上风。
动作过猛,他还没帮她解开,她后背一串儿异常清晰的抽线声。
然后整片后背都脱了线,全部滑开了。
修身短小的包臀裙,挂在身上摇摇欲坠。仿佛只有前胸一片单薄的布料。
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