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波滟滟
梓恒去年期末是全年级第一名, 现在他信心满满地说:
“我还会考第一, 得一个大奖状送给爸爸。”
梓嫣才上学, 又是全年级最小的,也赶紧说:
“妈妈,我也要得一个大奖状送爸爸。”
梓恒的成绩很稳定, 鲁盼儿最近对梓嫣关注多一些, 见她聪明不下长子,学业一直顺利,倒也放心, “等爸爸回来了, 就能收到两张大奖状了,真好。”
当然, 自家经济条件好,电话费虽贵, 却不是不能承担, 两边通电话的时候也不少。
有时杨瑾打来, 有时鲁盼儿也会打过去。
通话自然是有事要说, 但其实究竟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大事,也不过家常琐事,是以鲁盼儿免不了感慨一声,“送你出国前总觉得相隔一万多里,中间又隔着大洋,真是远在天边的感觉,没想到眼下比你上大学那会儿都方便,还能时不时通话。”
杨瑾的声音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有些模糊,可还是那样好听,“虽然能通话,可还是特别想你们。”
“爸爸,我们也想你。”
梓恒和梓嫣赶紧说。
“听妈妈说你在学校得了朗诵比赛的冠军,爸爸表扬你。”
梓恒开心地笑了,“我还教妹妹朗诵了呢,等她上三年级的时候,也可以参加朗诵比赛了。”
“你们还可以用英语朗诵,胡桃夹子、白雪公主、小锡兵的故事都很有趣的。”
“你邮来的英文故事书梓恒和梓嫣特别喜欢,”鲁盼儿告诉他,“两个孩子每天都跟我读一会儿英语,现在都会用英语讲白雪公主的故事了。”
“我在这边没参加语言班,直接跟着听课了。
大多数课程没有问题,个别老师口音重的,我就先录下来,回宿舍再听,现在都能跟得上。
带我的史密斯教授对我过去的课题很感兴趣,建议我增加一些新的资料,写一篇论文发表在国际刊物上……”
毕竟是国际长途,说了一会儿,鲁盼儿便道:
“没有别的事了,我们挂了吧。”
“好,”杨瑾答应了一声,“我挂了。”
在嘟嘟声传来之前,鲁盼儿又听到了“啵”的一声,不是很清晰,很容易当成杂间,可她还是分辨出来,这是杨瑾特别给自己的。
她将手指放在唇上,似乎上面真的沾了杨瑾的气息。
有电话可真好。
电话不只用来与国外的杨瑾联系,跃进和许琴在部队,打电话都很方便,这样周末是不是值班,回不回家吃饭这类的小事儿一下子就弄清楚了;还有顾铁山和越新月家里有电话,所以他们虽然一年见不上几面,可通个话就知道彼此的新情况;鲁盼儿又给老家那边的郑峰、田翠翠、小春婶儿都打过电话,大家聊聊天,连不能回红旗九队的遗憾都轻了不少。
其实章丽雯家也有电话,只是她们很少与她联系。
鲁盼儿没想到的是,电话还帮她赚了钱。
有一天,她想起了省城毛衣厂的刘师傅,给他拨了一通电话。
自己能做起生意,多亏了遇到刘师傅,先前相隔很远,联系也不方便,如今把家里有了电话,有空儿可以聊一聊。
刘师傅正好在单位,接到了电话挺高兴,说了会儿闲话,又告诉她一个消息,上海有一家新成立的毛线厂,毛线质量很好,价格也便宜,毛衣厂已经采购回来一大批,用于秋冬的生产。
他还给了鲁盼儿毛线厂的销售电话,鲁盼儿按他介绍的情况再打电话过去,然后订购了一批毛线,邮了钱,那边很快就把毛线邮来了。
第一次的时候,鲁盼儿心怀疑虑,只怕邮了钱不发货,便只买了很少的毛线,可是邮购几次之后,彼此有了信用,又互通了经营证书和银行帐号,毛线厂便接到她的电话立即发货,她也会及时把钱打过去。
虽然上海毛线厂比郊区的第三毛线厂远多了,但是到火车站取货其实更方便,价格、质量也都让鲁盼儿很满意。
霓裳羽衣秋冬用的毛线数量不低,一斤线省上几角钱,加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了,而且新买的毛线色彩更鲜艳丰富,摸起来更柔软,织出毛衣效果自然也好,入秋后卖得很是不错。
“安装电话的钱挣回来了,以后打电话也不要舍不得了。”
鲁盼儿笑着告诉杨瑾。
挣到钱的鲁盼儿总是急着献宝一般地告诉自己,让自己也跟着开心,而杨瑾也是一样的,“我这里也有好消息,上次说的论文已经在国际期刊上发表了,我正在准备第二篇,争取在回国前至少发表三篇国际水平的论文。”
“你真棒呀!”
鲁盼儿又叮嘱他,“别只顾着看书写论文,要注意身体。”
“我早晨时常跑步上学,又省钱又锻炼身体。”
杨瑾又想起一件事,“前天我跑步时遇到一位老熟人,你猜是谁?”
当然应该是黄乐怡了,但是鲁盼儿转念一想,若是黄乐怡的话,他就不会让自己猜了,“嗯,是钱力。”
“对,那天我们正好在路上迎面碰上了,真是太巧了。”
“他也读书吗?”
“不是,他跟着爷爷在唐人街开中餐馆,”杨瑾笑着说:
“别看那时候大家在国内关系很平常,但是在国外见面,只要是中国人就觉得特别亲切,尤其我们还都是北京人,更是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我们聊了半天,他还邀请我一起去唐人街过中国年。”
鲁盼儿想想也就理解了,在国外最难过的是寂寞,“遇到钱力还很幸运呢,免得春节的时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不会的,华人在哪里都会聚在一起过中国年。”
鲁盼儿就又想起一事,“你既然到美国了,总要去拜访黄乐怡的,当时她回国可是专门来看过你。”
若是没有听到黄乐怡与鲁盼儿的对话,杨瑾恐怕早就拜访少年时的好朋友了,但因着那件事,他心里有些不自在,也不愿意鲁盼儿不快,因此便一直拖了下来。
此时不由一笑,“你很大度呀。”
“若是你有了别的心思,隔着十万八千里,我又能怎么样?
还不如大度些。”
“既然这样,我就先不去了,以后我们一起过去见她。”
鲁盼儿究竟还是相信杨瑾的,“还是去吧,我们总要讲礼节。”
杨瑾果然去拜访了黄乐怡,回来后马上向妻子电话汇报,“她很热情地请我吃了饭,还给我介绍了她的未婚夫。”
“她有未婚夫了?”
“是的,很快就会结婚了。”
杨瑾笑着补充,“黄乐怡的未婚夫是我们中国的留学生,恰好也是老三届,又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真是好消息。”
鲁盼儿很开心,又笑着把这边的事情讲给他听,“我们正准备过年呢,原本钱进要请老同学初三到他家里聚会,可是他又被派到广西出差了,恐怕大年初一都回不来。”
“王晓霞还要张罗,我们都反对,她月份不小了,哪里能劳累?
蔡颖就说今年请大家去她家,我才给新月打了电话……”
“蔡姐主动请大家,不能参加还真遗憾呢。”
杨瑾感慨。
虽然请客不过是小事,但对蔡颖又不一样,她真正摆脱了自卑,从过去走了出来,鲁盼儿便笑,“是呀,所以我特别替她开心。”
“你带着梓恒和梓嫣好好玩儿,再替我向大家问候。”
到了日子,鲁盼儿去了蔡颖家,大杂院还是那个大杂院,但蔡颖已经住进了最好的两间正房。
“没想到你们家还不错呢。”
章丽雯一向喜欢挑别人的不好,今天难得赞扬了一句。
大杂院的房子虽然一般,可屋子里地面铺了瓷砖,墙面刷得雪白,处处收拾得干净整洁,又换了成套的新式家具,一台彩色电视台摆在屋角,最主要的是与过去西北角阴暗的小屋天差地别。
许菲应和着,“是挺不错的!”
“真的太好了呀!”
赵新月难得有与章丽雯观点相同的时候,又向蔡颖笑着说:
“我替你高兴。”
过去蔡颖家里房子太小,没法儿请同学们来,但现在又不一样了,笑着招呼大家参观,“夏天时请建国装修的,不只是这两间屋子,还有厨房……”
原来她看鲁盼儿买下一套套的房子,也跟风在院子里一家住户搬走时又买下一间西厢房,虽然与先前的房子不是连在一起的,但也很近,她用来做菜做饭,不再与大家一起挤公用厨房,如今也装修得干净整洁;还有先前的小屋,就当成了储藏间,放粮食、杂物都挺方便的。
宁雪雅跟着四处看看,“房子装修得好,蔡姐也布置得也好。”
又笑着说:
“最好看是蔡姐和小豆儿穿着一样的毛衣,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穿的,很有趣儿。”
原来今年蔡颖给小豆儿打毛衣时也给自己打了一件同样颜色,同样花纹的毛衣,只大小不一样,今天娘俩儿便一同穿着。
鲁盼儿一进门就注意到娘俩儿穿着一样的毛衣,也打算在店里做这样的同款,估计喜欢的人不能少了。
但是其实她关注最多的并不是毛衣,而是蔡颖今天竟穿了明亮的橙黄色。
这么多年了,蔡颖早不再穿明丽亮眼的衣服了,就是买新衣服,她也只挑灰色、棕色那些老气的颜色样式,今天真不一样了。
蔡颖骤然换了鲜亮的毛衣,也有些不自在,被宁雪雅一说,脸已经飞上了两团红晕,“我就是随便织着玩儿的——其实没有鲁盼儿穿的那件好看。”
王晓霞笑了,“鲁盼儿一直穿得漂亮,大家早习惯了,倒是你突然改变了风格,才更引人瞩目。”
正是这样,蔡颖的变化太大了。
“多亏了鲁盼儿。”
蔡颖便说。
“最重要的还是蔡姐自己——你能想出母女相同的毛衣款式,我都佩服呢,过了年,我们店里也织一批这样的衣服,肯定卖得好。”
“我居然也能想出新款式呀!”
蔡颖笑着,将那些不自在都忘记了,热情地请大家吃水果,“过年时北京的供应越来越好了,想买什么都有呢。”
章丽雯和徐菲都被蔡颖的毛衣吸引过去了,宁雪雅便过来与鲁盼儿说话,“听宁林说,你一直在他的店里买丝绸,很照顾他的生意,真是谢谢你了。”
宁林就是再偏激,也不敢在亲戚面前说出他做过的事,因此鲁盼儿笑笑,含糊地说:
“哪里呀,他也帮了我不少呢。”
“这个堂弟呀,是会做生意,但不太懂事儿,没想到跟你相处倒是不错。”
宁雪雅笑着又说:
“我这次来,三叔和三婶,也就是宁林的父母托我请你帮个忙——给他介绍个对象,他也老大不小的了。”
要是别人,鲁盼儿早答应了,现在只能摇头,“我不会介绍对象呀。”
宁雪雅并不勉强,“我们家亲戚在苏州替他介绍了好几个,我公公婆婆也帮忙在北京找过,可他就是都不同意,三叔和三婶儿在家里急坏了,只要有点机会就找人给他介绍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