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波滟滟
“其实呀,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又知道你们担心,就没有说——没想到他们很喜欢我的作品,还给了我全额奖学金。”
梓嫣颇有些小得意,“爸爸、妈妈,不管怎么样,我收到通知书了,你们也只能同意了。”
“谁说我们只能同意的?”
鲁盼儿指着通知书的几句话,“你还不满十八岁,没有家长签字同意,就算被录取了,也有全额奖学金,就不能出国读书!”
杨瑾也看过材料,“学校果然是这样写的。”
“难道你们真会不签字吗?”
梓嫣赶紧拿回材料仔细读了一遍,将刚刚的小得意收了起来,改成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他们。
鲁盼儿无可奈何了,又见杨瑾已经转头看过来,他最宠女儿,比自己还心软,如今竟转而帮女儿求请,只得咳了一声,“我们有权力不签字,当然,我们还是尊重你的想法……”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是最开明的父母!”
梓嫣早扑上来,一手一个挽住爸爸妈妈,坚决保证,“虽然我还没满十七岁,可我已经出国好多次了,也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你们就放心吧!”
“我们不放心又怎么样?
儿大不由娘,妈妈也没办法。”
鲁盼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还有好几个月呢,出国准备来得及,今天我有点累,早点去睡了。”
妻子走了,杨瑾看着女儿,“能成功申请巴黎国立美术学院,爸爸恭喜你!
妈妈心里也是一样高兴,不过,她更舍不得你,你也要理解她。”
“我明白的。”
梓嫣眨眨眼睛。
“那好吧,我也先休息了,你早些睡。”
杨瑾回了房间,才要上床,就听敲门声,“谁呀?”
“是我,爸爸妈妈。”
打开房门,梓嫣抱着枕头被子进来了,“我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爸爸妈妈,难过得睡不着,我们一起睡吧。”
孩子大了,早就分房了。
杨瑾拍拍女儿的头笑了,“我们知道你难过了,不过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
鲁盼儿也在床上伸出头,“妈妈没事的,就是有点累,明早就好了。”
“不嘛,我今晚就住这儿了。”
梓嫣说着把被子枕头放在床上,占了爸爸妈妈中间的位置,“这床挺大的,我们三个人住也不挤。”
鲁盼儿就想了起来,“当初我第一次带你们来北京,一进家门就把你放在这张大床上,打开包被,你已经醒了,正向我们笑呢。”
“真的吗?”
梓嫣惊奇万分,“原来我在这张床上住过呀!”
“岂止住过?
你还是我们家里第一个住这张床的,那时候爸爸才买了床,你们就来了,你第一个躺在上面睡了一觉。”
杨瑾也回忆起往事,“后来,你和梓恒都在这床上住过好多次。”
“噢!”
梓嫣越发好奇,又追问起过去的事,“我第一次到北京的时候几岁?”
“还不到一岁呢。”
鲁盼儿笑着比了比,“只有这么大一点儿。”
“现在我已经跟妈妈差不多高了。”
梓嫣伸出手比了比,不由自主打了个小哈欠。
“回房睡吧。”
鲁盼儿哄女儿,“妈妈送你回去?”
“不嘛,我不困,陪你们聊聊天。”
可是,一转眼女儿的呼吸变得悠长,“她睡着了。”
床帐没有放下,放在床头的落地灯还亮着,夫妻俩一边一个看着小女儿,“她睡得可真快呀。”
“还说想我们睡不着呢。”
两个人都笑了,真正睡不着的是想女儿的父母,两人又低头看女儿,“瞧她的眼睛、鼻子、嘴,我们的女儿真好看!”
“她笑了,可能是做了什么美梦。”
“一定是梦到去了巴黎国立美术学院……”
虽然小女儿睡不着不过是善意的谎言,但她睡在他们身边,空气中都多了一种香甜的味道,一直吹进爸爸妈妈的心里,他们便含着笑着意从心底里祝福,“就让他们比我们走得更高更远吧。”
两年后,梓恒也出国读书了。
一家四口虽然分处三个国家,可见面的机会并不少,孩子们假期都会回国,杨瑾和鲁盼儿也常常出国。
“现在跟过去真不一样了,”鲁盼儿送了儿子回来,在飞机上不由得感慨,“当年我去襄平县城都觉得是出远门,现在去美国却很平常。”
杨瑾也笑了,“那时我在美国留学,大家都省吃俭用,想办法打工攒钱回来到友谊商店买几大件——现在孩子们已经不知道几大件是什么了。”
“可不是,外汇券早就停用了,也不再觉得友谊商店有什么特别的。”
“不只友谊商店,现在我们到了国外,也不再觉得样样东西都贵得买不起。”
杨瑾想了想,“也有一样不同,中国的文物价格像火箭一样涨了上去,很难在国外再淘到宝贝了。”
以前他出国,只要有空儿都要到市场上转转,常能遇到流落海外的老物件,如今却很少了。
“国内文物价格也涨得很快呀,认真计算起来,你的收藏价值可不低了,”鲁盼儿笑笑,“现在再没有人敢说你是穷教授!”
家里的收藏价值增加到了他们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当年差一点儿就被砸掉的元青花大罐已经拍出数千万的高价,还有乾隆官窑、青铜大鼎、书画孤本等等,个个身价不凡。
“你是想表扬自己吧?
要是没有霓裳羽衣的支持,我们也不能给家里添了这么多收藏。”
“我觉得你才想表扬自己呢,你的字也很值钱了,润笔换了不少好东西呢。”
“其实只有钱是不行的,有一双认识文物的慧眼才最重要。”
“所以你还是在表扬自己……”
飞机上夫妻俩逗逗趣儿,看看报,再睡上一觉,也就到了北京。
从机场回家,就见大门旁的青砖上刷了一个硕大的红漆“拆”字,外面还画了一个红漆圆圈,鲁盼儿便道:
“这是怎么了?
难道我们家要拆迁?”
杨瑾也不解,“贝勒府清代时的建筑,够得上文物了,怎么能拆呢?”
两人正在猜测,于大姐过来了。
自从两个孩子离开家之后,她的工作量少了许多,来家时间也少了,这一次一家人一起出门,她便时不时过来瞧瞧,倒是知道缘故,“前几天来了人,说西山胡同都要拆迁,让我去登记。
我就说房子主人不在家,他们便在墙上写了‘拆’字,又下了通知书,要求在本月的月底之前搬家——喏,这就是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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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清脆响亮今天是九月十日, 离月底, 也就是要求搬走的时间还有二十天。
杨瑾和鲁盼儿匆匆放下行李箱,急忙去了拆迁办, 说明西山胡同一号的情况:
这是一座建于清代初期的贝勒府,虽然已经失去一部分宅院和后花园, 但主体建筑完好,大门、影壁、三进的青砖房、房顶的脊兽都保留着原始风貌, 很有历史价值。
这样的府第,在北京, 甚至全国都不多见了,拆掉了, 就是永久的损失。
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听了,很是重视, 立即记录下来,又让他们准备一份材料上交, 向上级汇报。
杨瑾连夜写了材料,第二天送到拆迁办,两人方才放下心来, 各自去上班了。
一周后, 他们回家时,于大姐再一次接到了通知, “拆迁办的人又来了, 说房子还是得拆, 因为没有文物证明。”
鲁盼儿便问:
“这房子本来就是文物, 还用什么证明?”
“大概拆迁办需要政府部门的证明才能批准停止拆迁吧,”杨瑾想了想,“明天我去问一下,把证明办了。”
自家的房子本来就够得上文物,办个证明提供给拆迁办也是应该,鲁盼儿点头,“也对。”
杨瑾在古董界颇有名声,认识的人也多,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政府部门。
其实文物保护部门已经接到过一些类似事件,正在紧急组织专家搞鉴定,西山胡同一号恰好赶上好时机,没几天便通过鉴定被列为文物古迹。
因一系列手续还需要时间,所以临时出具了一纸证明。
这时已经是九月底了,两人急忙将证明交了上去,方才放了心。
不料当晚宁林来了,一进门就直接了当地说:
“房子一定要拆,什么证明也没有用。”
鲁盼儿一怔。
“我是这次拆迁的开发商,这里将建成一片现代化的生活区。”
宁林放弃江南丝绸之后,将精力主要放在建筑方面,做了不少项大工程,资产像坐着火箭一样向上升。
可鲁盼儿依旧不懂,“不是应该拆迁办与我们沟通吗?”
“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再过来沟通,反正已经通知按时拆迁了。”
宁林说着,只当没看见杨瑾,将一张纸递给鲁盼儿。
白纸黑字,还有鲜红的印章,正是今天自己和杨瑾送去的证明,只是多了不少皱痕,“怎么在你手里?”
“这种临时的证明没有用,已经被扔到废纸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