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红杏
“当然。”
苍天在上,要是逃过这劫,许秋来以后再也不敢占陆神便宜、再也不敢肖想他了!
他终于开恩般轻拍两下她的背:“人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许秋来当即松开他,头也不敢抬快步朝门外走,她抬手重重拍了自己的脸颊两下,对着入口处一排换气扇灌进来的风大口呼气。
=
陆离当天晚上吃完许秋来请的小馄饨到家,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他进门才发现,客厅里挺热闹,除了外公跟几个老朋友玩象棋,还有向梦也在,正陪他外婆看个纪录片。
“回来啦,”外婆见他进门就起身,“晚饭吃了没,我给你做点儿。”
“不用了,”陆离摆手,想了想又补充,“有人请我吃了小馄饨。”
“那怎么吃得饱呢,”外婆没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我去把菜热热。”
“饱了。”陆离拒绝,又强调一遍,“这么————大海碗装的,有人请我吃了两碗。”他的手在虚空中比划一下。
真的是很大的碗,老人震惊于孙子食量骤增,盯他两秒,继而又紧张道:“吃那么多会不会撑,我叫张嫂给你拿消食片……”
“有人给我买了,我没吃,那边的馄饨馅儿大皮薄,不撑肚子。”
老人家沉迷养生已经数十年,怪道,“再好吃那也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以后别老在外边儿吃饭,油盐重,回家我还能给你做点营养的……”
“……”
陆离仿佛个情窦初开的半大小子,一番想要不着痕迹炫耀显摆分享暗恋对象优点的心情彻底破灭。
他跟一行长辈打完招呼,换好鞋正要上楼,只听向梦在底下沙发上问道,“谁跟你一起去的?许秋来吗?”
终于有人问了!
陆离立刻转身折回客厅,假装对纪录片饶有兴趣的样子,云淡风轻在电视机侧面坐下,随意道:“她非要请客,我也就勉强陪她吃点了。”
“许秋来是谁?是个女孩子吗?”外婆听到一个新名字,对方听上去跟孙子关系很好的样子。
陆离看着电视答:“她是今年Q大的新生,算我的直系师妹,在我指导的参赛队伍里准备比赛。”
孙子什么时候会特意提到一个人?对方能让他刮目相看,而且还是个女孩……
“人姑娘肯定特别聪明吧!”外婆得出这个结论。
陆离正支起耳朵等回音呢,这句夸比夸他身上还开心,毕竟夸自己的早就听腻了。
他明明心情雀跃,但还是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端起水一口气喝了半杯:“一般般吧,也就是进过奥数国家集训队的水平。”
“栗栗,你刚刚把我倒的茶喝了……”外婆提醒。
“哦,那我再给您满上。”
这是重点吗?
外婆瞠目结舌,她觉得自己的孙子今晚被人掉包了,整个人都好像憋着一股兴奋又躁动的劲儿,说话也怪怪的,还喝了大半杯浓茶,特别苦!那东西他从来都是碰也不碰,含一点儿都要吐掉的。
陆离咂咂嘴可能也是觉得味道有点不对,打开冰箱找喝的,然后就发现,他整箱放进去冷藏柜的巧克力奶,包装居然被人撕开拿了一盒!
他把冰箱门甩上,回到客厅:“外婆,是谁开冰箱动过我东西。”
“没有啊,你都说了不能动嘛,”外婆想起来什么,猛地回头看向梦:“梦梦,你刚才的巧克力奶是从没开封那个箱子里拿的?”
“外面散装的太冰了,我就……”
陆离的脸沉下来,他皱眉盯着她,“有没有人教过你别随便碰人东西?”
平日也就算了,现在众目睽睽,还是在一堆长辈面前,向梦也终于生气了,“你又来了又来了!凶什么凶,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买十箱还给你!”
外婆也赶紧打圆场,她知道陆离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怪我,我没特意跟梦梦说她才会拿错的,明天就帮你换箱包装完好的。”
那是许秋来送给他的第一样礼物,他自己都一瓶没喝。
“那是我的,不换。”陆离拿起书包径直上楼。
复式建筑的楼梯,让向梦能把他冷峻的侧脸看得一清二楚。她站在客厅,忽然为自己感到心酸又可悲。
在陆离这种人身上倾注爱意,就像是把一根管子接入大海里。管子再粗,付出再多,也永远得不到回应和反馈,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情情爱爱,如果她不主动说出口,再过几百年他都可能察觉不到。
但是凭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永远不会欣赏她、对一个只会觉得她碍手碍脚、甚至为了一瓶奶对她发脾气的男人告白!
她强忍住眼泪,失态地朝楼上恨恨道,“不就是瓶奶吗?你长这么大还不断奶,丢不丢人——”
“梦梦!”
向梦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人着急打断。
她拿起自己的包径直出门回家去。
一声门响过后,客厅顿时寂静下来。
贺教授也没心思下棋了,把棋盘一推回头看孙子,只见他背影僵直在楼梯上站了两秒,一言不发上楼去。他回头与妻子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眼睛中看见了忧虑。
陆离对巧克力牛奶有这么大的执念,是从那年绑架案被救回来后开始的。
他刚回来时不哭不闹,警察问话也有一答一,心理医生诊断是PTSD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愿相信,因为这孩子太正常了。医生亲自解释给他们听,说陆离焦虑时总是在机械反复的做同一件事,对一般人或事的反应比从前更冷漠更麻木,那次事故仿佛已经完全遗失在他的记忆里。
陆离的心理健康出了大问题,这个结论直到半年后,才彻底印证。
因为他写出的病毒源码泄露后直接席卷大江南北,闯下滔天大祸。而他最开始写那个病毒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想给他父亲旗下的企业制造一些麻烦。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PTSD的后遗症一点一点显现,他害怕一切让自己受伤的运动或场所,自我、冷漠,直到贺教授提议他提前上大学,名正言顺地把孩子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才慢慢改善好转了一些,可是有些东西终究是已经改变不了了。
比如他不愿意断奶。巧克力的糖浆和牛奶能最大程度安抚他的情绪,不是生理作用,而是心理作用,外力的介入能让他快速从情绪低谷回到稳定状态。
就算看了四五年的心理医生,也没人能把他这习惯纠正过来。
向梦,是一不小心刚好戳到他痛处了。
第50章
秋来一直喜欢把手机和电脑功能分开,这样能减少时间占用,而且老式直板机硬件落后,什么也软件也装不了,比那些商业人士花重金置办的手机隐私保护功能要强得多。不过这回因为她加了冯安妮账号,为了方便和联络感情,也只得忍着肉疼抛弃用了两三年的老家伙,换了部功能齐全的新手机。
带着新手机到学校第一天,早上是汇编语言程序设计课,临上课前,许秋来拿出手机看讲义,周边同学纷纷侧目,吓得她赶紧又塞了回去。
不是,大家都玩,怎么她一掏出来就那么多人盯着看?
“秋来,你换手机啦?”廖雪小声问道,现在她已经升级为许秋来固定的座位搭档了。
“是啊。”秋来琢磨着她换个手机又不是换了张脸,怎么同学们一个个跟没见过一样大惊小怪。
“我们快来加下好友!”廖雪把号码报给她,又道,“其实之前你用一直用直板机,大家还在群里讨论,觉得你超酷、超有个性的。”
廖雪的神情看上去颇为遗憾沮丧,秋来沉默半晌:“……是我让你失望了。”
有廖雪开了个头,其他前后排同学听闻动静,也暗搓搓转过来,向她发送好友邀请。
秋来没什么顾忌一股脑通过了,反正她的账号一片荒芜空白,没什么好看的。
旧手机换新手机,除了把一张SIM卡换个地方插之外,她就只把那天地铁里拍的照片转存过来。分比率骤然变清晰,显示出的照片就更模糊了,陆离面部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但也掩不住那副“我很拽很帅”的气质。
许秋来心动地想设置个桌面,最后还是作罢了,只把图片设置了他的来电头像,这样即使被人发现也没啥好心虚的。
三个多小时的课程,贺教授照例在提问时几次点了许秋来的名字回答问题。
教授们想表达对学生的看重,一般都用点名互动的方式,这回连应青都察觉了贺教授的对她的厚爱,放学时忍不住问道:“秋来,上回点名后来贺教授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就是拿着病历去补了张假条,没说什么特别的啊。”
“我觉得贺教授挺看重你的。”应青羡慕道。他特别佩服许秋来这种能让教授老师喜欢的能力,不管开头印象如何,她总能扭转局面,改变周边的人对她的态度。
像他虽然是班长,但似乎不管做了什么事,总不声不响难以让人注意。
正说着话,讲台下的助教小声唤她,“许秋来同学,贺教授有事找你呢。”
许秋来回头,发现老人在对她招手,于是她在整间教室的侧目下,走到讲台跟前,唤了贺教授一声。
还在想他有什么事,就听教授邀请,“今天下午陆离不是游泳考试吗?测完你们一块儿来家里吃饭吧。”
“教授太客气了,我只是举手之劳……”
许秋来有点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住对楼羡慕了这么久的传说级大师别墅,现在终于有机会进去转转,忐忑的是如果陆离体测不过,她根本没脸去吃这顿饭。
见她神色犹豫,贺教授又补充:“也叫上你们基地那几个学生,家里做好饭等你们。”
人一多就没什么负担了,老人家为了帮孙子搞好人际关系也是操碎了心。
秋来又想想也就答应了,和他商量,“教授,我妹妹放学一个人在家,我能把她一块儿带过来吗。”
“当然。”
中午到基地时候,恰巧几位师兄都在,秋来和他们说了到贺教授家里吃饭的消息,大家都纷纷懊悔地表示要回去换正装。
“不用这么正式,贺教授挺和蔼的,他说师兄们放学直接去就好了。”许秋来道。
“和蔼?”黄毛纳闷,“我大二时候修过贺教授的课,用哪个词形容也不能用和蔼啊。”
徐师兄:“贺教授春风般的温暖只针对陆神一个人,对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学生都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今时不同往日了嘛,我们今天都是以徒孙的身份去的,老话儿都说隔辈亲,不怕的。”许秋来随口安抚着,一边掏出手机,在群里问陆神到哪了,下午他体测时候,也刚好是她的游泳课,时间恰好的话她们还能一起去体育馆。
黄毛才见便惊道,“师妹你换手机啦!”
“……”
原来她平日一举一动都这么备受瞩目吗?连师兄们都一惊一乍的,许秋来含混道,“就是事儿太多了,从前那个手机接受信息不太方便。”
黄毛当时不置可否,背过头就跟其他人八卦,“我觉得师妹肯定是恋爱了。”
韩延炸毛,当即否认三连:“我不信,师妹没有,别瞎说了,再说她那么忙,哪里有时间。”
“你没发现她最近经常把头发披下来吗,还时不时擦唇彩,上次也是,打扮得那么漂亮去参加活动……最重要的,她还换了新手机!师妹平时都是用电脑看消息的,只有恋爱的人才需要及时回复对方信息。”
韩延:“那你说她的恋爱对象是谁,她整天不是上课就在工作,还有来基地,如果有对象你会不知道吗?”
“所以我怀疑是内部人士勾引了师妹。”黄毛眯眼盯着韩延,意有所指,“我们系就那么一枝美人蕉独秀,谁要是下这种毒手那也太自私、太过分、太丧尽天良了!”
“你看着我干嘛。”
“又不是说你,你着什么急。”
“但我感觉你就是在说我,”韩延脸都气红了,“你观察这么细致,我、我还觉得是你贼喊捉贼呢!”
黄毛呵呵一乐,“别逗了,我们这儿就你一个长得平头正脸的。”
“那陆神不是长得比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