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木敏
周青青从房间里出来,假装在看电视的父母立刻围上来,关怀地问,“还没睡醒?午饭都没吃吧,就算劳累也得吃点饭再接着睡。”
长辈开始认为你少吃一段饭就会影响健康时,就是代表他们真的疼惜你,把你当成了自己人。周青青扎着头发,“就让他睡吧,可能是熬了几个大夜。不用给他留饭,醒了家里有什么吃点就行了,快到晚饭时间点了。”
“饭做了又热过一遍了。”袁琼说,“要不我盛出来,你给他端房间里,吃完再睡。”
周元恒跟着说,“再累也要正常吃饭。”
“好吧,我去问问他。”周青青回房间。
“时信厚。”周青青轻声喊了几次,时信厚才眯着眼睛,看她。
“我妈做了饭,你要不要吃点?我妈不轻易下厨的。”周青青伏在床上,微笑着看他。
时信厚把她拽上床,在她唇上用力地亲了一下,“不饿。”
“多少吃点吧,丈母娘做的哦。”周青青眨巴着眼睛看他。
时信厚把脸埋在她心口,呼吸轻轻地,周青青觉得痒,推他的头。
“我消失这么久,进你家门,倒头就睡,他们是不是生气了?”时信厚心事重重地问。
周青青双手捧着他的头,看他和土土相似的脸,“嗯,有点,但你起床吃了饭,他们可能就没那么生气了。”
时信厚噗嗤笑了,追着她,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本来只是因为她的脸距离太近,娇俏的表情太过可爱,时信厚一时心神晃荡就轻轻地亲了一下,可碰到柔软的唇,又有些失控,他有十个月没碰到周青青了,这下真的抱着了,就有些失控。
时信厚把周青青拢在怀里,迫得她头仰着,他用力地在她唇上辗转。
周青青纵容他的发狂,其实她同样想他想的发狂,“现在有力气起床了吗?”
“你家门槛高吗?”时信厚压着周青青,他平复着呼吸,手指绕着她的头发。
周青青抱着他宽阔的肩背,“为了你,可以降低要求。”
时信厚又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他翻身坐起来,“出去吃饭吧。”
这么躲着不是事儿,总要面对的。
时信厚和周青青从房间里出来,袁琼推了推周元恒,让一家之主发话。
明明在自己家,周元恒却尴尬地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赶快吃饭吧,该凉了。”
“在火上热着呢。”袁琼去厨房端饭菜,周元恒进厨房帮忙。
周青青推着时信厚去洗漱,“他们太高兴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时信厚想过无数次见周青青父母该是什么样子,可没想到真实的情况会是,他满身疲惫、脸色苍白地站在楼下等周青青,就这样匆匆地见到了她的父母,没有正式的场合,没有昂贵的衣服,没有在心里排练好的谈吐。
算了,日子有烟火气,没什么不好的。
可唯一不好的是,周青青、袁琼和周元恒,一家三口排排坐着看时信厚一个人吃饭。
尤其是袁琼不住的自荐,“这个好吃,小陈你尝尝,知道你是D市人,口味儿是按着你们那里的做法做的,还吃的习惯吗?”
“习惯,好吃。”袁琼给时信厚夹菜一次,时信厚就要弯腰致谢一次。
明明是在餐桌上,却像是变成了领奖台。
时信厚紧张得不行,偏周青青一点不帮他,他闷头吃,把袁琼做的三菜一汤全部吃得干干净净。
袁琼看盘子里干净了,以为是做的少了,立刻站起来,“是不是没吃饱,我再去做两个菜,主要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没做太多。”
时信厚踢了下周青青的脚,周青青领会到了,赶紧对袁琼说,“马上要吃晚饭了,还是留点胃口吧。”
“行,那晚饭我多做点。”
周元恒不是话少的人,可面对着突然多出来的女婿,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父子两个尴尬地看着电视机,对着某个角色或者广告讨论一两句。
“要去接土土放学,你要去吗?”周青青换了外出的衣服。
时信厚立刻站起来,“去。”
走出周家,时信厚舒了口气,“故意的是不是?”
“没有啊。”周青青乐得直笑,“我爸妈没为难你啊,你怎么这样紧张。”
“他们为难我,我反而知道该怎么做了。”时信厚问,“你妈上次见我不是这样的态度,怎么过了几年突然对我热情起来了,弄得我无所适从。”
周青青当然知道原因,袁琼大概是终于见到时信厚来接女儿和外孙了,确定了周青青和时信厚没有分手,心里高兴就表现得有些激动了。
“热情,是我家的待客之道。”周青青绕到副驾驶侧,拉开车门坐进去。
时信厚习惯性地打开了驾驶侧的车门,这是以前他们出门的习惯性安排,时信厚开车,周青青坐副驾驶,虽然他们许久没有生活在一起,但有些东西是可以刻在骨子里的。
上了车,时信厚才说,“土土学校在哪里?我不认识路。”
“我给你说。”周青青挥手,“出发吧。”
时信厚笑着摇头,抓了下她的指尖,才拉下手刹,“出发。”
时信厚上次接土土放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们到的不算早,校园门口已经站了不少家长,有维持秩序的老师已经就岗位,还有部分戴着袖章的家长。
时信厚看到了,问,“你也要执勤吗?”
“要啊,一年要一次,有时候要两次。天气好点还行,遇到刮风下雨滋味还是挺不好受的。”周青青说,“不过,还没轮到土土他们班,估计下个月就到了。”
“到时候我来吧。”时信厚说。
周青青说,“大部分是妈妈来执勤。”
很奇怪,明明是让父母来执勤,出场的大部分是妈妈。
时信厚揽住周青青的腰,“我心疼老婆,行不行。”
“行叭。”周青青单手抱住他的腰,两个人紧紧地依偎着。
很奇怪,周青青和时信厚不是这样腻歪的人啊,可从车里下来,他们就一直拉着手,周青青站在时信厚身前,被他环住肩膀或者揽住腰,两个人亲昵地说话,就算什么都不说,对视一眼,就能被对方眼睛里的火热给烫得转移开视线。
做贼心虚地眼神四处看,又觉得好笑,他们是夫妻啊,怎么偷偷摸摸的。
只能说是上了年龄,反而更不习惯当众表演恩爱了。
两个人的手一直牵在一起,十指紧扣。
学校统一校服,下课铃声一响,才三五分钟,就有麻溜的学生已经跑出校园。差不多的年龄、一样的校服、差不多的发型,时信厚个子不算矮,还是忍不住垫脚往里看,“哪个是土土,我脸盲了。”
“他们每次一起跑出来的时候,我同样认不出他来。”周青青实话实说。
时信厚低头看她,“那你们每次怎么接到他的?”
周青青指着路边的牌子,“我们每次站在这里等他,他出来了自然会来找我们,这样就容易多了。”
听了周青青的话,时信厚觉得还是有道理的,不过他仍旧张望着校园门口。他轻轻地拽了下周青青,问她,“那个是不是土土?”
周青青顺着时信厚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有三个年龄相仿的男孩正并排从园区里走出来,正绘声绘色地形容着什么,一人说话两个人认真地听,激烈地讨论着。
“周承泽。”时信厚喊了声孩子的名字。
土土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正挥手的时信厚,他喜笑颜开地对身边的小伙伴说,“我爸来接我了。”
土土小马驹一样,朝着时信厚跑过去,猛地一跳,蹿到了时信厚身上,“爸,你回来了。”
时信厚抱着孩子,托着他掂了掂重量,“重了不少。”
土土乐得不行,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我还长高了呢。”
“的确长高了。”时信厚把土土放下地,“快和你妈一样高了。”
土土牵着他爸他妈的手,“一家三口,我妈最矮。”
“我是女的,不算矮了好吧……”周青青抱怨。
时信厚隔着土土,抱了下周青青的肩膀,“你妈不矮,就是腿不长。”
“……”那不还是矮么。
一家三口到家,袁琼和周元恒已经择菜、洗菜完毕,正准备开火做饭。
周青青进了门,赶紧去洗了手接过菜刀,“你们还伤着呢,去躺着休息吧,我来弄。”
袁琼说,“你会做什么啊,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那么两道菜,这几年真是没一点长进。”
周元恒站在旁边给袁琼打下手,闻言点了点头,还是要护着女儿,“会做两个,饿不着就行了。”
老头老太太开始因为周青青不会做饭,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攻击,可谁也没面红耳赤。站在厨房里,听着父母争辩,爱的人陪着儿子在客厅写作业,这是周青青感受到的,最好的烟火气。
“一家人头一次团团圆圆的吃饭,怎么能将就凑合。”袁琼和周元恒吵着竟然达成了共识,“终于团聚了,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是啊,终于团聚了。
周元恒是医生,只在年轻时候偶尔抽烟,是从不喝酒的,可今天还是拎了瓶白酒出来,“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多少喝点。”
周青青压着杯子口,不让周元恒倒酒,“他又不是外人,不用讲这些场面的话,他不会介意的。”
时信厚同样婉拒,“喝酒伤身,不喝了,吃菜就行。”
袁琼不乐意了,她拉开周青青的盖着杯子的手,点下巴示意周元恒倒酒,“一家人团聚,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不喝点酒,量不多,多少喝点,高兴高兴。”
周元恒倒了两杯,他和时信厚一人一杯。
周元恒不喝酒,这瓶酒大概是别人送的,或者是上次家里来客人剩下的,酒度数偏高,喝下去喉咙里火辣辣得难受,口感并不算好。
时信厚一口喝了。
周元恒又给他倒。
时信厚恭敬地双手去接。
一来一回,时信厚喝了七八杯,周元恒喝了五六杯。
周元恒喝酒上头,脸通红,说话有点晕晕乎乎的,他举着杯子,“青青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一大家子就她一个女孩,大家都疼她,青青也懂事儿听话,从小学习生活都不让我们操心。这孩子脾气倔、心思直,可她绝对没有害人的歪心思,也不懂人情世故,往后往后……”周元恒说着,眼眶瞬间红了。
周青青听父亲这样说,感动得跟着掉眼泪,“干嘛啊,只是吃一顿饭,高高兴兴的不好么,搞得这么煽情。”说着自己眼泪倒是先掉出来了。
周元恒深呼吸一下,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他才接着说,“青青说的对,吃饭就要高高兴兴的,话不说那么多,希望你都懂了。”周元恒身为父亲,周青青是他最爱的女儿,是他一辈子最大的荣耀,就算有些话说出来很丢脸,很不合时宜,周元恒还是要说,“希望往后,你能一直护着她。我和她妈妈老了,护不住她了。”
“好,往后我一定护着她。”时信厚坚定地回答,干净利索地喝了酒。
周青青很没出息地哭了。
袁琼把桌上另外一个空着的白酒杯拿过来,她自己倒了一杯酒。
周青青看到了,赶紧拦着,“妈,你就别喝了。”
“少喝点。”袁琼举起酒杯,她抿着喝了一半,“这杯酒是我向你道歉。”
时信厚和周青青吓了一跳,两个人愣愣地看着袁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