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柚
叶阳别着脑袋,老生常谈:“张虔,你有女朋友,别这样。”
张虔的唇印在她耳廓里,低声哄道:“不是说我是你的意外么,九年前没抓住,现在送到你眼前,还不抓,是吗?”
叶阳摇摇头,坚持道:“你有女朋友。”
张虔顿了一下,道:“你就当我没有好了。”
须臾,叶阳将他的脑袋从颈里捧出来,看着他,神色有一点哀恳:“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当作你没有?”
她脸上出现这种神色是很动人的,只要稍微卖弄一下,会有大把男人受不了。可她偏不,仿佛要跟造物主作对似的,就是要将它赐予的礼物踩在脚下,于是可怜中冒出倔强,那一点死不悔改,常常想让人一把掐死她。
她脸上的哀恳越来越多,像是一种示弱,只求他给个痛快:“我虽然一直说你油腻不堪,可没真的那么认为。你这么自重的人,如果有女朋友,一定不会跟前女友纠缠不清,否则就不是背叛谁的问题,而是背叛自己的问题。你的教养和原则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对不对?我相信你会在分手当天就交新女友,但我不相信你会在没分手时,与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对不对?”
她问出这个问题后,房间里一切都静了下来。
静到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
张虔忽然将她扯起来,将半开的门踢上,将她摁过去。
门咔哒一声,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他整个人压过去,声音在耳畔:“叶阳,我知道你道过歉了,一般来说,只要对方真心道歉,我都不会再计较。我原以为听完你的道歉就是结束了,但事实不是。只是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分手就分手,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用那么恶毒的借口?你知道一个男人从女朋友口中听到跟他谈恋爱没意思,是什么感受吗?你不仅糟践了我的尊严,还糟践了我的爱情。你以为九年后轻飘飘说一句年少无知,一切就能抹平吗?十八岁已经够判刑了。但我现在厌倦跟你纠缠这事,既然你以前喜欢痛快,想必现在也喜欢,那我们今晚就彻底结束好了。”
叶阳被挤压在门板上,有种受辱的不甘,她下意识的挣了两下,发现身后这人像一堵墙,一动不动,就放弃了。与此同时,她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管怎么说,人家在谈恋爱期间,没犯任何错。而她分手的方式,无论出于什么理由,的确不地道,她是该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买单。她老老实实的趴在那里,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问:“你有女朋友吗?”
他的声音带了一点理性的残酷:“叶阳,不要问这种问题,有没有,都跟你没关系。”
叶阳很快就不问了,因为没必要了。
李小白手里提着打包的馄饨出了电梯,随后摁密码。
叶阳在迷蒙中意识到她回来了,手摸索到门把手下面的旋扭,扭了一下,反锁住门。
李小白将馄饨放在饭厅的桌上,走到主卧门口敲了敲门,道:“亲爱的,今天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馄饨,你不是爱吃么,给你打包带了一碗,放饭厅桌上了。”
叶阳咬着嘴唇极力忍耐,但又觉得李小白在等自己的回应,就试着开口,却连话都说不完整,因为有人在用蛮力,不知道是想试探她的耐力到底有多好,还是希望她失控。
她断断续续的道了一句谢,说等会儿去吃。
李小白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大声道:“什么,亲爱的,你大声点,我没听到。”
叶阳这次连断断续续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小白没有再听到回应,在门口等了十几秒,就走开了,但并未回自己房间,而是在客厅和厨房穿梭。
叶阳用手肘撑着门板,额头抵在手肘上,死死咬住嘴唇。
他们都能听到李小白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李小白脚步声特别重,听起来会觉得这姑娘特有力气,说不定还是个练家子。
他们俩个都没出声,但在这阵脚步声中,他们产生了一种禁忌的刺激感。
叶阳迷离中,想起他二十一岁生日那晚。
浴室里热气腾腾。
水蒸气将洗漱台前的镜子熏得模糊。
但她能从模糊的镜中看到他们两个。
她的白和他的麦色形成鲜明对比,有种视觉上的刺激。
第37章
当时的青涩是真青涩, 但温柔也是真温柔。
她只要一皱眉,他就会很紧张, 生怕她有什么不舒服。
哪里像现在, 非要反着来,故意让她不舒服。
叶阳想叫他的名字, 想回头看他,想和他接吻可她也知道,他并不需要这些温情的东西。
完事后, 张虔扶着她歇息。
叶阳有些虚脱,膝盖一软,他一把捞住,将她重新抵回门板上。
她面颊湿透,眼神迷离, 样子又纯又欲, 声音带着受了打压却无法还手的委屈和苦闷:“舒服了?”
张虔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一只手握住她的脸颊,低头吻她。
春风化雨似的一个吻,极尽温柔。
只是没什么感情, 像只是对自己刚才的粗暴感到抱歉,因此而产生的安抚性质的吻。
客厅响起李小白的声音, 像害怕惊动他们, 但又怕他们听不见似的,于是响亮中又带了一点心虚:“亲爱的,刚一个朋友打电话过来说生病了, 让我去陪陪她,今晚可能不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小心。”
一串踏踏踏脚步声过后,大门砰地的一声,带着震颤,关上了。
张虔停下来,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存道:“我去洗洗。”
说着弯腰捡起裤子,并顺手将刚才扔在地上的套子捡起来,扔在垃圾桶里,打开门出去了。
洗手间就在主卧旁,卧室的门开着,叶阳能听到哗哗哗的水流声音。
叶阳坐在床尾发了一会儿呆,将裙子整理好,换了拖鞋,找出家居T恤和大短裤,又拿了卸妆洗脸的东西。
张虔没多久就从洗手间出来了。
等张虔出来后,叶阳没跟他说话,直接进去了。
洗漱台前的镜子是模糊的,叶阳伸手抹出一块干净镜面,对着镜子,一点点的卸妆。
卸完妆,洗了脸,她去洗澡。
热水冲刷下,刚才情动渐渐消散,理智渐渐回来。
为自己先前那一时的懦弱和情迷后悔,但与此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她不欠他什么了,以后再对着他,应该不会心虚了吧。
叶阳出来后,见饭厅的灯亮着,有些疑惑,走过去看。
张虔正坐在饭桌前吃李小白给叶阳买的馄饨,看到她顶着凌乱的湿发出现,放下勺子,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平时他们见面,大多都是正式场合,他看到的前女友,是个真正的都市丽人,妆容精致,一丝不苟,翩跹袅娜。但这样的都市丽人,甚至比她更美更优秀的都市丽人,他见太多,说实在没什么新鲜感。如今这没有任何修饰的样子,倒更令他有新鲜感。
叶阳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张虔打量了半天,又拿起勺子:“饿了。”
叶阳也没其他话要说,哦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有点不对劲。
叶阳站在床尾盯着床头上方的置物架看了一会儿,噗嗤乐了。
一米五的单人床上方钉着同宽的实木置物架。架子上摆了四个大小不一,嵌着电影海报的方形画框,还在最边上摆了一盆绿植。她当初为了将这四个画框摆出美感,试了十几种方式,但哪一种都不满意,最后烦躁了,就随便摆了一下。大约看顺眼了,偶尔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品味不俗。现在被张虔稍微移动了几处位置,更有错落有致的美感了。
叶阳笑了一半,觉得不对劲,又收住不笑了。
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走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找到下载的《老友记》,随便点了一集来看。
年轻时候,喜欢看悲剧,从巨大的震颤中,汲取力量。
这两年越来越喜欢看温暖平和的东西,常常会被无关紧要的小事所感动。
片头曲还没结束,张虔推门进来了。
叶阳知道,但没回头去看,直到他在椅子旁停下,叶阳这才扭头。
张虔瞧见桌上放了口香糖,就拿起来,从盒子里抠了一粒扔进口里,然后又将她抱起来,自己坐进椅子里,将她放在腿上。
叶阳想从他腿上下来,他握住她的腰,没让她动,但似乎并不是对她这个大活人感兴趣,而是只对情景喜剧感兴趣。
叶阳只好搂着他的脖子,稳住自己。
他是个很健壮的男人,但不是有大块肌肉的猛男,而是全身上下都是精肉。穿衣显廋,脱衣有肉。看着赏心悦目,搂着叫人很有安全感。
当然耍狠的话,也叫人害怕。
他身上干净的肥皂味。
成熟男性的荷尔蒙和肥皂味混合在一起,很难不叫人想入非非。
但一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种想入非非,会打消一半。
叶阳就这么心有杂念的和他看完了一集二十分钟的《老友记》。
一集结束后,叶阳像如临大赦般从张虔腿上下来。
张虔起身,拿了自己的外套和手机,对她道:“不是说要送我吗,走吧。”
叶阳也没换衣服,只取了一间外套穿上。
单元门东西两侧种了几棵粉紫的重瓣木槿。如今正是花期,木槿开得又大又靓。小风一吹,花影摇曳,十分有趣。叶阳下了台阶,和张虔一同从木槿花旁走过时,忽然又停了下来。
张虔跟着停了下来。
叶阳借着月光,以一种选美的认真态度,来来回回的打量这几棵木槿。最后她在最边上的那棵木槿花旁停下来,伸手从头顶折了一支花,转身看向张虔,道:“在这住了三年,从来没偷掐过,今天例外,被骂就被骂吧。”上前一步,把花别到张虔衬衫的口袋中,“只记花开不记人,送你吧,别嫌弃。”
张虔低眼看胸前的木槿花。
过去她也有许多这样的时刻,老实人的浪漫,总是来得很突然,他常觉得新奇。后来,隔着时光回忆,才觉得它情深义重。
他将花从口袋中取出来,低头闻了闻,还是有点香气的,他又去看她。
叶阳道:“走吧。”
俩人走到马路边,叶阳原想给他打个出租,他却临时起意,说想坐公交。
叶阳问了地址,查了路线,领他往天桥下的公交站去。
这个点了,公交车站还有一堆等车的人。
他们或站或坐或蹲,就是不说话,像沉默的雕塑似的。
这是上班族劳累一天之后的常态,谁也不想搭理。
叶阳借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灯,看了一下站牌,发现这侧是反向的车。张虔要坐的车,在对面。
叶阳觉得送到这里已经尽到礼数,再送就超越礼貌,成依依不舍了。
她回过身来,指着对面,道:“这边不是,应该在那边,你直接过天桥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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