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岑利
迟暮之能信他的话才怪,但很快,温沂将最后一颗衣扣扣好,衣服虽然宽大,但配着她下身浅色的裙摆,倒还挺和谐的,男友风。
温沂桃花眼一挑,含笑说:“还挺好看。”
“好了?”迟暮之卷起过长的袖子,露出手看他。
温沂顺势牵过她的手,“嗯,走吧,老公给你买糖葫芦。”
迟暮之稍稍一愣,回神后嘴角无声牵动,迈步跟着他。
小贩车距离不远,走了几步就到了。
而不巧摆设着的最后的一串被一对母女买走了,店主大叔正在做新的。
温沂牵着人站在一旁等着,随意问了句,“喜欢吃糖葫芦?”
迟暮之垂眸看着前边的母女,小小的女孩子正含着一块糖葫芦,嘴巴鼓鼓的,母亲在笑着替她擦着嘴巴。
很亲密,很温柔。
迟暮之目光移走,嘴角无声扯了一下,“没有。”
她垂眸看着大叔制作的过程,糖浆轻轻流动,似是呢喃着,“我根本没吃过。”
没吃过。
哪来谈的上喜欢不喜欢。
温沂闻言,眼睑一垂,目光投向她的寡淡的侧颜,淡淡问:“现在想吃吗?”
迟暮之嗯了声,“试试看。”
一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就算她再怎么祈求渴望,也没人给她买。
因为她不重要,是个累赘。
握着自己的手忽而收紧,迟暮之眼睑一颤,回神抬头看他,“怎么?”
温沂看着她,下巴朝前扬了扬,“好了。”
话音落下,大叔就将包装好的糖葫芦递给她,“姑娘,这是你们的。”
迟暮之收回视线,接过道了声谢谢,带着男人往外走。
她将一个分给他,拿着自己的,垂眸看着竹签上红彤彤的山楂球,晶莹通透的,
她撕开包装,咬下了一颗。
糖浆的甜味,咬碎后山楂的酸味刺激着味蕾,但又被甜味中和,酸酸甜甜的。
“好吃吗?”温沂不知道哪儿拿来的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轻声问。
迟暮之看着他,忽而想起来刚刚的看到的那对母女。
她点了下头,“还好。”
现在,也有人在照顾她。
迟暮之抬眸扫了一眼他的,“你可以试试看。”
温沂牵着她往车边走,漫不经心道:“嗯,我不吃。”
迟暮之站在车旁,稍稍不解,“为什么?”
温沂弯起嘴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想留给我们之之吃。”
话音落,迟暮之掀起眸看他。
温沂稍稍俯身低头,眼眸微垂,与她平视着,眉眼含笑,声线轻柔伴着缱绻,“以后之之想要什么——”
“……”
“我都给双份,谁也抢不走。”
-
双份。
迟暮之坐在车内,垂眸看着手心上的两串糖葫芦,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渴求所有的自己。
在进孤儿院前,她有父母,有家。
只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家。
父亲酗酒,母亲压抑。
亲生父母的长相,她早已经记不清,只记得她每日面对的都是双方的争吵和责任推卸。
争论他们曾经的是如何相爱,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也争论关于她的出生究竟是谁的错。
但也没有得到结论之前。
母亲先选择了抛弃孩子和丈夫。
那天她放学回家,记得小巷的入口总是有位老爷爷拉着小摊摆在那儿卖糖葫芦。
她每次路过小巷的时候,都会站在小摊前停留一会儿,看着老爷爷制作,但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
因为没钱,买不起。
但那天她站在小摊前没有停留很久,就看到小巷的尽头走来了母亲,她一改往日的穿衣风格。
身着红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妆容漂亮。
母亲似是看到了她,却又像是没有,视线淡淡扫过,没有任何言语。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不安,当时年幼的自己下意识出声唤了一声。
“妈妈。”
这声仿佛一个魔咒,母亲脚步顿了顿,安静了几秒后,转过头看来,声线平静,“怎么了?”
年幼的她,仰头轻声问:“你要去哪儿?”
母亲看着她的脸,凝视着,最终迈步走进她,语气放低,“你乖乖的在家,我有事出去,回来……”
话音顿了一下,母亲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小摊,继续道:“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糖葫芦吃。”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话,可她却觉得害怕。
而话音落下,母亲没有听她的回答,径自转身离去了。
再之后,她乖乖的回了家,一直等,也没有等来母亲和她的糖葫芦,只有回家后暴怒的父亲和他的殴打。
母亲抛弃了她,离去了这个深渊。
而她再也没有在小摊前等待过。
因为不会来。
永远不会来。
……
车辆到达星苑湾,温沂熄火,迟暮之拿着手心的竹签下车,往家里走。
温沂进屋瞧见她手里的糖葫芦,挑了下眉,“之之不吃?”
“吃不完。”迟暮之走进厨房,随手放在料理台上。
“嗯?”温沂瞧见她这动作,疑惑问,“之之就这样放这儿?”
迟暮之奇怪问:“不然?”
温沂语调稍抬,“不应该珍藏起来?”
“?”迟暮之奇怪的看他,“有这必要?”
温沂被她逗笑,慢悠悠开口:“不吃就这样放着,那我可难过了。”
迟暮之:“你不是不吃?”
“那我吃的话。”温沂单手撑在料理台旁,语调微懒,“之之喂我吗?”
迟暮之已经习惯这人的不正经,随意嗯了一声,拿起一串递来包装,递到他唇边。
温沂看着她的动作,含着笑,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张嘴咬下一颗。
迟暮之收回手,怕他觉得腻,转身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又想起自己的药还没吃,单手也接了杯给自己。
她转身走到客厅内,拿起随身携带的包,找出简便药盒,将药丸倒在掌心里。
准备回到厨房时,忽而一只修长的手端着水杯,递在她的面前。
迟暮之顿了下,接过道了声谢,吞下药丸就着温水咽下。
温沂替她拿过水杯,“这是隔几天吃?”
迟暮之面色平静,“一周三次,不定。”
温迟两家联姻,并没有欺瞒她的躁郁症,很简单的说明了她的问题。
当时迟暮之以为温沂不会同意,毕竟就算是联姻对象,应该也不想娶个随时可能都会发病的精神患者。
她没抱有希望,但出乎意料的,他答应了。
最近的同居相处里,迟暮之没有瞒着他吃药,也没有和他说明什么,但他应该知道。
温沂应了一声,看了她几秒,语气漫不经心忽而问。
“苦吗?”
问题突然,迟暮之一顿,眼睑颤了颤,“苦什么?”
“之之觉得哪儿苦?”温沂习惯性的俯身凝望她,温和问:“药,还是别的?”
迟暮之闻言抿了下嘴,淡淡道:“有点。”
都有点。
温沂看着她,轻声呢喃,“有点苦啊,那……”
他抬起手,蹭了下她的唇瓣,耐心的询问她,“之之要不要吃点甜的?”
迟暮之闻言一愣,掀开眼看去,与他那双眼睛对视了几秒,隐约觉得有些意识到。
她指尖微蜷,压着心跳轻声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