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灵约
陆冽看出了她眼中的渴求,无可奈何放软语气说道:“休息好了再继续,你已经三天没睡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凶手还未查出,你就先以身殉职了。”
周朝朝情绪有些低落,但她还是应下了:“好。”
陆冽手上拿着车钥匙,语气不容置喙:“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家。”
周朝朝勉强一笑,果断拒绝:“不用,队里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处理呢,我自己回家,没问题的。”
陆冽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摇头:“我不放心。”
“没事的,陆队,正好我脑子很乱,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理下思路。”
见陆冽不松口,周朝朝又补充:“陆队非要送我的话,那我就继续留下工作,反正咱俩都僵持着,谁都不退步。”
陆冽见状还是败下阵来,正好宋贺那边也有事找他,无奈,陆冽伸手掖紧周朝朝的外套,叮嘱:“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打电话。”
他说完又再次看时间:“半小时内我要接到你的电话。”
周朝朝伶牙俐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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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寒风呼啸不止,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周朝朝刚出地铁口便感觉一股阴风疯狂往她脖颈口灌,她打了个寒噤,连忙伸手掖紧外套。
地铁口距离小区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此时还不算太晚,周朝朝脚步缓缓,边走边思考案件,她过了条马路,抄小路进入常走的小巷,可越走就越感觉不对劲。
她身后有脚步声,距离自己并不远,并且刻意放得很轻。
周朝朝警惕性很高,用余光瞟了一眼,并未立刻转身,而是稍微加快了脚步。
身后之人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她再刻意放慢脚步,身后那人也放缓了。
两番试探让周朝朝确认了:自己正在被人跟踪。
她不慌不忙掏出手机假意打电话,却在拨号的时候骤然转身,果然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人行动也很迅捷,得知自己跟踪暴露的瞬间藏匿到了巷口拐角处。
身影高大,是个男人!
周朝朝心里清楚,由于身体构造的不同,男女在力量方面相差不小,尽管知道拐角处藏着人,尽管知道那人在跟踪自己,尽管自己在陆冽的指导下学过些格斗技巧,她也不敢贸然上前。
周朝朝耳畔响起陆冽的话:独身遇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而自己显然是打不过的。
周朝朝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拔腿就跑,到小区门口的保卫室时才停下,周朝朝警觉往自己来时的路上看了眼,没人。
那人没跟上来。
周朝朝稍微松了口气,心事重重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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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周朝朝便到了刑侦大队,她刚上二楼就在走廊上看到了陆冽。
不止陆冽,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和他身高相当体型相近,两人正在交谈。
周朝朝快步走过去叫了声“陆队”,好奇地看了一眼陆冽身侧之人,刚想问话陆冽便开口介绍了:“朝朝,这是江教授,公安大学特聘回国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这次来也是协助我们侦破此案的。”
那人面无表情,只稍微颔首:“我是江准。”
周朝朝的目光这才落到江准脸上。
他面容英俊,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有种商界精英的气质。
周朝朝连忙回应:“江教授好,我是周朝朝。”
江准点头,“我知道”,他说完又瞥了陆冽一眼,嘴边笑意若有若无。
陆冽挑眉,冲周朝朝扬了下手:“三名死者的尸检报告都出来了,在我办公桌上放着。”
一听到尸检报告已出,周朝朝便迫不及待了,她立刻开口:“陆队,我先去看看尸检报告,你和江教授慢慢聊。”
陆冽抿唇:“十分钟后开会,别迟到了。”
“好!”
她说完便快速转身,火急火燎往陆冽办公室跑去。
而陆冽则看着她跳跃的背影,目光很久都没有挪开。
看完尸检报告,周朝朝心情更加悲伤,她拖着沉重脚步去了会议室,除她之外,其余警员都已经到齐了,但陆冽未到,因此会议并未开始。
周朝朝赶紧调整好心情找了个空位,刚坐下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边赫然是刚刚见过面的江教授。
周朝朝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江教授?”
他颔首,也客气回答:“叫江准就行。”
周朝朝多问了一句:“你是陆队的朋友?”
江准言简意赅:“没错。”
他说完提笔写起东西来,周朝朝瞥了一眼,发现江准桌上放着一份资料,扉页清楚地印着九个大字——
雨夜红伞连环杀人案。
周朝朝瞬间来了兴趣,刚想问些什么时江准就先开了口,他语气平淡:“这是十年前的案子,至今未破,凶手以年轻女性为目标,雨夜作案,连续四起后销声匿迹。”
周朝朝听完沉思片刻,“听起来这起十年前的案子和现在这起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比如雨夜,又比如以女性为目标,还有……”她想到三名死者身上的红裙,视线聚焦于‘红伞’二字上,“红裙和红伞,都有红色物体。”
她说着又问:“凶手作案后都会留下一把红伞,还是撑着红伞作案?”
江准一顿,笔尖骤停,摇了摇头:“都不是,所有的案发现场都没出现过红伞,也不知道凶手是不是撑着红伞作案。”
“啊?”周朝朝听到这里就犯了迷糊,她不解,“那为什么这起案子被称为红伞杀人案?”
江准指尖动了下,又继续奋笔疾书起来,但回答了周朝朝的问题:“因为那起案件的唯一目击证人,也是此案唯一的幸存者,她很笃定自己在案发现场看到过一把红伞。”
话毕,陆冽走进会议室。
第111章 chapter111:晋江文学城
陆冽打开投影, 上面是三位受害者的照片,他轻咳一声,开口说话。
“死者孙子菁,童装店主, 今年36岁, 11月27号失踪,失踪那天穿了一身黑色呢子外套, 目前发现的三名死者中, 她的死亡时间是最早的, 根据尸检结果, 孙子菁的死亡时间是一个星期前, 也就是11月27号到28号之间,机械性窒息死亡, 机械性窒息死亡,脖颈掐痕严重, 尸体被发现时身穿露背红裙,后背皮肤上被刻上了字,与另外两名死者的不同的是, 她身上除了些挪尸伤痕外,没有其他明显开放性伤口。”
“死者奚芸, 苑西复读中心学生,今年刚满18岁,11月28日失踪, 据一直照顾她的奶奶说,奚芸失踪前穿的是校服,但尸体被发现时身上同样只有一条露背红裙,死亡时间11月30号左右, 比孙子菁晚上两天,她死因也为窒息,背上同样被刻了字,指缝里还发现了凝固血迹,根据检测,指缝血迹是她自己的,奚芸也是死后被抛尸于顶楼,但她死前遭受过折磨,身上大量鞭伤和刀伤,值得注意的是,孙子菁和奚芸关系不一般,她曾经是奚芸的继母。”
“第三名死者……”陆冽说到此处时语气微顿,然后担忧地瞥了周朝朝一眼,沉声继续,“周媛,晦色酒吧的酒水促销员,12月3号凌晨3点失踪,失踪前身穿粉色毛绒睡衣,失踪两天后死亡,死亡时间在24小时左右,死亡原因同样为窒息,冰冰在调查她的生活背景时发现,她与第二位受害者曾经都是晋州十五中的学生,并且,两人同班近一年的时间。周媛尸体被发现时也身穿红色露背长裙,背上刻字,死前也遭受过折磨,程度上和奚芸差不多,但到她的时候,凶手的手段升级了,死者死后腹壁被凶手剖开过,一直剖到子宫,又一层层将之缝合起来了,现场发现死者时,她手里被塞了一块佛牌……”
“佛牌”二字落音,底下警员都窃窃私语起来。
陆冽润了下喉咙继续,嗓音沙哑:“第三位死者怀孕了,胎儿四个月大小。”
周朝朝低着头,浑身力气像被鬼魅吸干了一样。
陆冽又开口分析凶手的心理:“这三起案件受害者都为普通女性,作案手法和抛尸地点都极其相似,都是窒息身亡,抛尸顶楼,身体没有被xq过,怀疑是一起性质恶劣的连环杀人案,凶手不为财色,纯粹就是想杀人。第一位死者孙子菁的死法是最干脆利落的,失踪后没多久就被凶手扼喉致死,死前基本没受过折磨,只有后背上被刻上英文字母‘F’,我推测,这是凶手首次作案,他内心紧张,因此将孙子菁绑架后迅速将其杀死抛尸秀宁路79号顶楼,不敢停顿,所以没有对其进行折磨,这表明他忐忑害怕,但首次作案成功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心中畸形的快感,因此第二次杀人他相较于第一次非常地从容不迫,绑架奚芸后还将其折磨了一段时间,到第三位死者周媛时,作案手段和犯罪心态双双升级,这次不仅死前折磨,甚至对尸体开膛破肚又缝合,更加残忍变态,但……”
陆冽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敛:“凶手在死者手里塞了块佛牌,我推不出他的用意。”
王新余猜测:“难道杀人太多心生愧疚?”
江准否认了王新余的猜测:“可能性不大。”
陆冽点头:“凶手心思缜密,绑架和抛尸时能完全躲过监控探头和人,说明此人作案前是详细计划和预谋的,犯罪心态也呈升级和加强趋势,不太可能作案到第三起的时候突然心生愧疚。”
肖冰冰也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是看到了第三位死者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起了恻隐之心?”
刘泰山也同意这个观点:“我尸检时发现死者zigong里的胚胎相对完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江准听到这里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想知道,第一名死者孙子菁,她有怀孕吗?”
刘泰山回答迅速:“没有。”
江准思忖片刻,又问:“有过生产吗?”
刘泰山点头:“有过,腹部皮肤很松弛,上面还有非常明显的妊娠纹。”
江准再次:“第二位死者奚芸呢?有怀孕或者生产过吗?”
刘泰山摇头:“都没有。”
江准看着陆冽神情凝重:“确实,凶手三次杀人过程中手法和心态呈现升级趋势,但我有看过三位死者背上的刻字照片,字体都刻得很流畅也美观,带点花体写法,在柔软的人体皮肤上刻字并不容易,而紧张状态下能刻得这么具有美观性就更难了,因此,我不同意凶手首次作案是因为紧张忐忑而没有折磨死者,我倒认为他是因为看到死者孙子菁曾经生产过而没有对其进行折磨。”
陆冽眯起双眼:“他是因为孙子菁的母亲身份?”
江准点头:“对,他会对母亲这种身份表现出轻度的恻隐之心,很大可能对母亲是有依恋心理的,母亲是他心中柔软的存在,他在幼年时期应该受过母亲很好的照顾,内心应该也很爱自己的母亲,所以会在犯罪过程中对有母亲身份的受害者产生很少的恻隐之心,但在凶手的成长过程中,母亲这个席位很大可能是空缺的,甚至因为母亲的缺席让他的生活发生变化,而且是不好的变化。不过,尽管凶手发现了受害者的母亲身份,他也没有因此停止作案,依旧选择按照自己的计划作案抛尸,目的性和计划性很强,此凶手呈现很明显的变/态人格犯罪心理。”
周朝朝选修犯罪心理时曾经接触过“B态人格犯罪心理”,拥有此心理的犯罪分子并非精神病患者,相反,他们的精神、社会活动和智力都很正常,有些犯罪分子的智力可能还会高过普通人,他们杀人不为别的,纯粹只是为了满足自身异常的心理需求,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能从犯罪中感受到极致的愉悦。
王新余听到此处时又产生了疑问:“他给每位受害者换上红裙,是不是对‘红裙’这个物象有依恋啊,就像依恋母亲一样?”
江准思忖了片刻:“很有可能。”
陆冽又开口:“受害者身上的红裙都属于法国一个小众品牌,价格不菲,国内压根买不到,另外朝朝在奚芸的抛尸地点发现了一根香烟,尽管烟身被雨浸湿,依旧能看出那是一根新烟,很大可能是凶手在抛尸过程中遗落下来的,那根香烟依旧是一个国外品牌,价格不菲也很难买,由此我推测,凶手应该有过国外生活的经历,并且他条件优渥,生活中应该是个成功人士。”
周朝朝又问:“那死者背上被刻上的‘F’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真是代表Black Friday那个组织?”
江准又快速浏览了一下几名死者的尸检报告,摇了下头:“应该不是,我对Black Friday这个组织有过研究,创办者是个美国人,刑辩律师,杀了自己女友因为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后便开始筹划这个Black Friday,它是打着‘精神力’旗号,编造了一套‘精神力强大者为神’的理论通过网络来吸引人共同犯罪,他们觉得精神力强大的人是可以永生的,他们内部是有着森严等级和严明纪律的,还创造了自己的Logo,是乌鸦图案,他们觉得乌鸦嗜血吃肉,是他们的守护神。Black Friday的拥趸们是不会用‘F’这个英文字母来代表组织的,这是对组织的忌讳和不敬,在他们的理论中,不敬者永不为神。”
王新余被‘Black Friday’勾起了好奇心,他忙吐槽:“这个组织现在呢,还没被一网打尽啊?这美国警/察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
“没被一网打尽,只抓了头目和些骨干,现在世界各地零零散散都有些拥趸,就像(斜叫)一样,但都不成气候。”
陆冽眸光深沉:“‘F’很大可能代表的是凶手本身,就像狗通过在物体上撒尿来宣告主权一样,以证明此物品是他的。”
江准转着笔:“我和陆冽想法一致。”
“另外,凶手选择抛尸三处地点都在苑西区中部,相距并不太远,且都在监控盲区,由此可见,凶手苑西区很熟悉,大概率就生活在那附近,能将几名受害者掳走杀害抛尸到楼顶且神不知鬼不觉,警惕性挺高,力气也大,选择顶楼代表他性格中的自负,他生活中应该是个喜好掌控的人。”
到此,陆冽对此凶手的形象有了个粗略的侧写:“男性,年轻,身强体壮,思维谨慎,智力高,手段残忍,家境优渥有过国外生活或者求学经历,在苑西区附近活动,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对母亲有依恋性,幼年时母亲角色空缺,成长过程中受过伤害。”
刑侦队会议厅里气氛肃穆,这几天,每个人都是忙得焦头烂额,连水都没时间喝上几口。
周朝朝低垂着眼眸,眉头紧锁,视线落在手上一直捧着尸检报告上。
陆冽话音刚落,周朝朝便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