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灵约
周朝朝沉吟:“这样说来倒有理有据,”说着又抬头问,“那他有撒谎迹象吗?”
陆冽摇头,脸上看不出情绪:“没有。”
陆冽话音落下,周朝朝便举起那个物证袋在他眼前扬了扬:“陆队,你看。”
陆冽接过来,手指捏了捏物证袋里的不明暗红色物质,声音低沉:“是很像凝固血迹,”停顿片刻又问,“路上还有吗?”
“有,好几处都有,陆队你看这里,”周朝朝边说边拉着陆冽的衣角往前走了几步,陆冽愣神,看着他衣角处那只沾满灰尘的手,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了些。
“陆队,你看,这里还有,不过比起刚刚那个地方,这里很少。”她说着话,又蹲下去,继续做起取证工作来。
陆冽眸光深沉,看着自己那处被她手拉过的衣角上的黑印,不知为什么,有些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黄昏,太阳西沉,天空晚霞璀璨之际,周朝朝才忙完。
她一整天都在忙碌,一点东西都没吃,又在烈日下暴晒了几个小时,嘴唇泛白,体力不支,走起路来脚步都是虚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般。
陆冽皱眉,忙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
周朝朝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打起精神。
他那双粗砺宽厚的手掌就放在周朝朝肩头,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全程身体僵硬,像个机器人一样挪步往前走,嘴巴皮子动了动。
陆冽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又很快放开了手。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走下台阶,周朝朝抬头往天上看,天空还很亮,但谷底已经昏暗得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头顶摇曳的黑色树影,耳边传来昆虫鸟鸣,衣服蹭过荆棘灌木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响声,谷底又全是坟,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周朝朝不免有些心里发怵。
她走在后面,稍微弓背亦步亦趋跟着陆冽。
陆冽感受到了她的异常,脚步一顿,问了句:“怎么了?”
周朝朝也没撒谎,坦言道:“有点害怕。”
陆冽轻叹,伸手将身后的周朝朝推到前面来,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
周朝朝心中的恐惧这才消失了大半。
两人走着,越往里走就越黑,没几分钟便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了。
陆冽拿出手机看了眼,电不多了,但勉强还能撑一会儿,于是打开了手电筒,稍微照亮了脚下的路。
一路无言,气氛有些尴尬,周朝朝犹豫着问了句:“陆队,你会不会觉得我作为一个警察,有些太胆小了。”
陆冽环顾四周,回答:“王新余说得对,警察也是人,这样的环境,害怕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陆队呢?”
陆冽轻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周朝朝又问:“要是深夜,陆队一个人来这里,会害怕吗?”
陆冽听到此处时稍微抬头望了眼天,树影之上是一轮明月,悠然地洒落光辉,但月光却完全没能照亮这片深处暗谷,情人谷中依旧晦暗无光,有风吹过,将头顶树叶吹得飒飒作响,陆冽环顾四周,手机亮光下隆起的坟包,不远处形似人影的树枝。
要是深夜,一个人来这里会害怕吗?
陆冽当了多年刑警,见过无数污秽罪恶,害怕是不可能的,但要是自己大半夜一个人来这里,不可能完全做到心如止水。
他还未回答,周朝朝就自顾自说道:“陆队,我在想,要是凶手真是深夜将那个面无全非的死者抛尸在谷底,应该有着很强的心理素质,能将死者从洪桥村运下来掘土埋尸,不仅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还需要不错的体力。”
陆冽同意她的观点,“嗯”了一声。
“对了,陆队,我在走访调查过程中还听了一个故事。”
陆冽疑惑:“什么故意,讲来听听。”
“这山谷明明是坟地,为什么叫情人谷呢,我觉得很奇怪,就问了村里的老人,听了一下这情人谷的由来。”
“说说看。”
周朝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好像是清朝的时候,村里有两个青年男女相爱了,但那时是封建社会,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长辈又有恩怨,就极力阻止他们在一起,但这两人情比金坚,说生来不能做夫妻,死了也要当怨侣,就找了个月圆之夜双双殉情,在谷底上吊自尽了,村里的人也被他俩感动了,就说动了两家的长辈,用黄土将两人葬在一起了,后来村里一个教书先生,就给这对情人写了首诗,说‘黄土披身了凡尘,情人谷底埋情人’,所以后来这山谷就改名叫‘情人谷’。”
“黄土披身了凡尘,情人谷底埋情人?”陆冽将这句诗又重复了一遍。
“对,我想到了第二位死者身上覆盖的黄土,就问了一下什么情况下要用黄土来埋死人呢?”周朝朝说到此处时突然买起关子来,“陆队,你来猜猜?”
陆冽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冷冷地撂下几个字:“猜不到,说。”
周朝朝语气里有些撒娇成分:“陆队,你猜一下,很好猜的!”
“不猜。”
“陆队,你不猜就没意思了。”
陆冽捏了一下她的肩膀,面上有愉悦之意,语气里却带了些不怒自威的意味:“丫头,还敢在我面前卖关子,赶紧说!”
周朝朝叹了口气,微笑,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因为那老人说,那对情侣是月圆之夜殉情的,听说月圆之夜死人比较邪,用黄土埋是为了防止他们的鬼魂出来作祟。”
陆冽听完陷入沉思,又想到第二位死者脚上的桃木枝以及奇怪的埋法,声音凛然:“这样一来,似乎就能解释通了。”
周朝朝神情自信,接着说:“陆队,我分析了一下,这凶手选择情人谷底,很大可能又是从洪桥村下来的,应该对这里很熟悉,还知道黄土掩埋桃木钉脚这种辟邪风俗,很迷信,有非常大的可能就是洪桥村人,或者说曾经在洪桥村生活过。”
陆冽听完她的话,点了点头,眸光微微敛起,将她的分析总结了一下,沉声说道:“男性,身体强壮,心里素质不错,迷信,年纪应该不会太轻,在洪桥村生活过。”
他话音落下,两人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很急促,由远及近,快速逼近。
周朝朝警觉性很强,心里一慌,下意识抓了下陆冽的衣角,而一旁的陆冽,视线阴沉,手上着力,在身后黑影逼近之时推开周朝朝,迅速转身,直接扼住那人手腕狠狠一扭。
“啊啊啊啊啊,疼死我了!”
熟悉的声音骤然入耳。
周朝朝举起手机,微弱光芒怼到那人脸上,这才看清了来人面容。
那个疼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的男人,不是王新余又是谁?
王新余愁眉苦脸,带着哭腔:“老大你也太毒了,下手这么狠,我手都要断了。”
陆冽一脸不耐烦,稍微转动了下手腕,没好气:“大晚上的,在后面跑,连个气都不出,我还以为是凶手过来杀人灭口了,不是让你在抛尸地盯着吗,这么在我们后面?”
王新余委屈得很:“死者都拖回去了,赵颂歌他们谷底也搜查完了,没发现凶手潜藏的痕迹,也没发现其他有用线索,我想打你电话汇报情况来着,结果山谷信号太差压根打不出去,赵颂歌就让我去洪桥村找你和朝朝,我去的时候,天还是亮的,谁能想到没遇上你们,回来的时候这天都黑了,这里面乌漆嘛黑的我也怕啊,就只能没命似的往前跑,没想到你和朝朝就在我前面,”他说着也松了口气,“老大,看到你我就不怕了。”
陆冽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别废话了,时候也不早了,得赶紧回去了。”
他说着又将周朝朝扯过来推着继续往前走,王新余跟在两人后面,肚子叫了一路。
陆冽头也没回,声音清冷,问王新余:“饿了”
“能不饿吗?”王新余持续委屈,“一天没吃东西了,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陆冽低头瞥了眼一直举着手机照明的周朝朝:“丫头,你呢?”
周朝朝咽了下口水,点了下头。
“行。”
陆冽回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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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27:晋江文学城
天上星光点点, 有明月洒落皎洁光辉。
环山公路上仅剩了一辆车,赵颂歌就靠在车边低头玩手机,见几人过来,抬头瞅了眼, 又低头快速到了一行字发送出去, 这才将手机揣进兜里。
王新余走过来啧啧两声,话里一股酸意:“又给你家宝贝儿报平安呢?
赵颂歌昂头, 得意洋洋:“怎么?嫉妒我啊?直说呗, 用得着阴阳怪气吗?”
“嘁,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知道的你是找了个女朋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了个女菩萨,干啥都要汇报, 我就不喜欢,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
赵颂歌反唇相讥:“死胖胖, 等你找着女朋友再来我面前说这种话!”他说完看见陆冽过来,扯着嗓子喊了说了句:“陆队,他们先回了。”
陆冽点头, 直接开了副驾驶车门示意周朝朝坐进去,然后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
后座坐着赵颂歌和王新余, 两人一上车就围绕着“王新余能否找到女朋友”这个点开始扯皮,叽叽喳喳你来我往像两只麻雀,吵得陆冽耳朵根子疼。
车辆在环山公路上疾驰, 周朝朝往外望去,连绵不绝的山,在夜色掩映下更加诡谲。
她无心关注窗外风景,一直想着案子, 尽管后座喧嚣也未能扰乱她的思绪。
寂静无人的荒山谷底出现两具尸体,一具无头一具无脸,从作案手法到现场痕迹分析,周朝朝确信这是两起案子,只是恰好都将这情人谷作为抛尸地点。
无脸案表面上看起来惊悚诡谲,凶手却无意间留下了诸多线索,目前至少有方向可以排查,可这个无头案,现场遗留的有用痕迹少得很,目前连个排查方向也没有。
陆冽开着车,目不斜视,用余光瞥了周朝朝一眼,问她:“有心事?”
周朝朝没否认,点头。
陆冽像是有窥心术一样,一眼就看穿了她:“想案子?”
“是,有些地方想不通。”
陆冽放了轻音乐,语速很快:“那就先不要想了,你也忙一天了,稍微休息下吧,”他说着往后瞥了眼,提高音量,“你们俩给我安静点。”
音乐舒缓,很能让人放松身心,车后座的王新余和赵颂歌扯皮也扯累了,闭了嘴一人靠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环山公路上荒无人烟,车迹寥寥,只有一辆车在马路上疾驰。
开了二十分钟,道路两旁的景物从寥落灯火到璀璨霓虹,周朝朝盯着窗外,问陆冽:“陆队,这是哪?”
“秀栗县城里,吃点东西再回局里吧!”
他话音落下,车也停了,就停在了路边,周朝朝定睛,招牌上“红姐烧烤”这几个字流光溢彩。
王新余早就闻到了味,猛地睁开眼,激动地狠狠拍了一下大腿,眼睛直发亮:“烧烤!”
陆冽打开门,潇洒下了车,王新余早就饿得胃里冒酸水,推了正在熟睡的赵颂歌一把火急火燎下了车。
“老大,局里报销吗?”
陆冽揽上他的肩膀,眸光微微敛起,语气也很随意:“局里报销,你觉得可能吗?当然是我请客!”
王新余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贼兮兮地笑了两声,拱手:“谢谢老大。”
陆冽轻嗤一声:“少贫!”
“那我等下点菜的时候就不客气了,好不容易又能宰你一顿了。”王新余激动得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