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婳
阮皙见他这一副死样子,巴掌大的脸蛋都黑了下来。
她走到这张棕褐色沙发前,把上面男人的衣服都扔在地上,然后坐着不动,面朝窗外漆黑的夜色。
半个小时后。
段易言洗完澡出来,换了件黑T恤和长裤,露出的手臂肌肉紧实,肤色偏冷白。他是真洗过,连短发都半干,精致五官的脸庞上,下颚看起来很清爽,是用剃须刀刮过胡子了。
他先是淡淡的眼风扫来,看了阮皙两秒,在准备排骨面之前,先去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阮皙依旧挺直后背,乌黑微卷的长发披散在瘦弱肩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直到男人修长干净的手,将盒子拆开,从里面拿出一部与他同款的手机出来。
她卷翘的眼睫轻抬,淡淡直视着他的反应。
段易言薄唇轻扯开口:“赔你的手机。”
上次在国外被摔破的那部手机,他说要赔新的,结果是迟来了一个月。
阮皙没接,扯过抱枕在怀,用两条细手臂紧紧的抱着,这样的举动好像就能挡住他靠近一样,脸蛋带着精致的妆容,在暖黄的灯光下笑起来都不真实了:“我最近不用手机,不劳你破费了。”
即使是联姻莫得感情的夫妻,她就把这些账算的明明白白。
不用他的任何东西,包括他这个人。
阮皙说完,看了下房间的方向,轻启双唇问:“我还有一些衣服留在这里,你扔了吗?”
段易言眸色隐隐有些情绪起伏,盯着她少许时间,安静一秒,嗓音突然低了下去:“我为什么要扔你的衣服?”
他这番话颇有明知故问的嫌疑,阮皙算是看透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坏。
任何事他其实都比谁还清楚,就是不主动摊牌说,就跟那些渣男想分手,故意冷落女友没什么区别的。
阮皙觉得自己这一个月已经被掏空的身体,没力气和他吵架了。
她扶着沙发站起,低垂的眼睫避开了男人的视线,轻声说:“我还没恭喜你摇身一变成为豪门的新贵了。”
话顿两秒,阮皙慢慢地抚平自己裙子的褶皱,不知是话说不太下去,还是在酝酿着。
段易言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出要离婚两个字,他沉静地起身,冷清的面庞情绪不大:“你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先去睡一觉,我煮好面等会叫你。”
阮皙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下子就变红了。
她呼吸微重,话到喉咙的时候,又突然卡顿住,因为清晰地意识到现在不是她想不想吵架的问题,是即便想吵架,也未必能说的过这个男人。
阮皙用了不到六十秒就让自己冷静了,不愿意单方面的对他骂骂咧咧。
……
段易言在厨房煮面,客厅黑着灯,她打开了投影器在看黑白电影。
自从意识到被他当成工具人利用,心底的那股期望就没有那么高,不拒绝也不吵闹,就是反应冷淡。
阮皙学着他之前在美国的态度,连那碗面都是挑挑拣拣吃了一两根,被段易言看着,白皙的手指就放下筷子,说:“不想吃,没胃口。”
她起身去房间里拿衣服,挑了件舒服保守的睡衣裤,又折回了卫生间去洗澡。
关好门后,外面动静轻微的传来。
应该是段易言在收拾她没吃完的碗筷。
阮皙贴墙站,平静地开始用温水冲洗自己,连手腕处那个已经彻底褪色的莲花图案部分,都用沐浴露反复的洗了一遍。
等穿好衣服后,她开门走出去,看到段易言已经把客厅收拾整洁,身姿慵懒斜靠在沙发上,长腿还长腿懒洋洋地搭在茶几上,拿着笔记本电脑在看密密麻麻的数据图。
阮皙一个眼神没有停留太久,先进房间里休息。
在此之前,她先不嫌麻烦的动手,将这张床上的被子枕头套都换了,上面不再有段易言留下的独特男人气息才躺下,脸蛋贴着枕头,将长长的眼睫闭上。
睡前,阮皙还在想他和阮家私下签的那份协议。
恐怕是有鼓励她重新回到舞台的内容,现在做到了,还有喻银情公开发到微博上的视频为证。所以他完成了阮家给出的协议要求,对她就可以敷衍了事了。
怪不得她拉奏大提琴的视频上了微博热搜后,段易言的反应是那样的平淡。
一步步每个阶段发生的事,恐怕都已经在他的算计之中了。
阮皙贴着枕头的脸蛋很凉,乌黑的长卷发将她肤色衬得也越发的白,呼吸浅轻,整个房间显得安静得听不见一丝的声响。
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如今躺在床上睡的格外沉。
也没有做梦,迷迷糊糊地睡到后半夜才转醒过来,身子是舒服的,暖气开的足,肩膀处还盖着薄棉被。
她紧闭已久的眼睫颤了一下,才缓缓地睁开。
意识没有彻底的恢复清醒,先看见床边沉默坐着男人暗色的身影,差点儿吓得尖叫出声。
阮皙呼吸加重,漆黑的眼睛直直看着段易言,搞不得他有床不睡,半夜坐在床边摆弄着那部新手机做什么。
见她睡醒来,还主动地递了一杯柠檬凉水过来。
阮皙没接,轻抿着很淡的唇说:“你要不睡可以去客厅,不然打扰到我了。”
段易言同样眼神也淡得出尘,回她的话:“你把手机收下,我让你好好睡。”
他半夜三更的跑到房间里来,就为了逼她收手机?
阮皙甚至有一种荒唐的错觉,她要是拒绝,今晚段易言就坐在床边不走,谁也别睡觉。
这种行为比那种闹脾气的作精女友还有过分。
阮皙板起脸蛋,干脆也把被子掀开,白嫩的脚沾地,一边说:“你要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的贴身保镖,至于手机,你觉得我这样的身份阶层的名媛需要吗?”
她根本不需要亲自接谁的电话,只要勾勾手指头,想知道豪门圈内任何的内情八卦,也有人愿意主动地送到跟前来,甚至感觉无聊的时候,还能让保镖找几个当红艺人过来给她聊天解闷。
阮皙很少摆首富千金的架子,除非是想劝退追求她的那些富家子弟。
而段易言很荣幸,也有这种待遇的一天。
她醒来就不睡,先走到卫生间去洗把脸。
至于段易言被再次拒绝后会是什么反应,阮皙压根就不想去搭理他。
凌晨四点半。
公寓亮着灯,女孩儿穿回了那件镶钻的深黑色裙子,正坐在客厅了拉奏着大提琴,是之前被段易言在阮家修好存放在这边的。
她没有时间过来拿,今晚住这边的话正好搬出来。
段易言这次修长的手拉了一把椅子,落座在她的对面。
被冷淡了整晚上,他脸庞神色也不再暖和,皱着眉头:“我们谈谈。”
阮皙拉大提琴的动作停顿下来,平静地抬眼看他:“谈你和我爸爸的协议内容吗?”
她的脾气倔起来也沉得住气,段易言主动说出谈这个字的时候,才直入主题打破两人之间僵持起来的局面。
意欲挑拨,不带一丝留有余地。
“我原以为合约这样的事,你这边单方面跟我签了,就不会再签别的。”阮皙象征性的扯了扯唇,讽刺他的高手段。
段易言气定神闲的反应丝毫没有被她挑破而尴尬,甚至是理直气壮地陈述一件客观的事实:“我跟阮家签任何协议,也影响不到我们之间的协议。”
“你把自己高价卖给阮家两次,没有影响到吗?”
阮皙手指紧握着大提琴,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会,轻弯了下唇:“段易言,谢谢你让我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而以前的生活是没有你存在的知道吗?”
她言外之意字字都很明显,重回过去当自己的豪门小公主。
——那他这个有功之臣也能光荣退休了。
卷曲的眼睫看着男人还能沉得住脸庞的神情,阮皙表情发凉的笑:“豪门里都在打赌我们的联姻撑不过半年……”
第56章
这场联姻关系本就是各取所需,别说撑不过半年,连三个月的难。
阮皙现在清楚自己在段易言心中的分量,充其量就是维持表面上的婚姻,她这个段太太什么都不是。
婚前他的行为给她造成了热恋的感觉,也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
认知到这点后,阮皙细白的手缓缓放下大提琴和琴弓,说话声很慢,却平静地接受这些:“你给我的那份所谓保障自身利益的合约,我放在阮家保险箱里了,今晚先给你一份离婚协议书。”
话里,又轻声说:“借用一下书房。”
阮皙在书房是用手写离婚协议书,她下笔时没有丝毫犹豫,字迹清秀,在半明半暗的台灯光晕下,微垂着眼,巴掌大的脸蛋儿没有伤心欲绝的情绪。
当做是黄粱一梦,在漫长人生中总要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她不过是先遇见了一个陪她度过了两三个月时光的男人。
写完这份亲笔离婚协议书后,阮皙重新回到了客厅里。
段易言没开灯,慵懒地身形隐在沙发处,什么话都没说。
阮皙出现后,那眼皮轻抬,极为冷淡地盯着她的举动看。
“我们的合约终止,你跟我爸签的协议,就算离婚也会履行。”阮皙能完全代表阮家出来说任何话,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行事方面却比一般的名媛还要不会拖泥带水。
段易言看她拿起大提琴准备离开公寓,冷淡的声线终于缓慢溢出薄唇,听入耳,给人的感觉是没有一丝温度的:“阮皙,你想清楚确定要走出这扇门?”
阮皙穿上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袭深黑裙子站姿很直,转过身看向男人。
她心里清楚段易言现在是没有想要和阮家撇清关系的打算,也不至于说回国就争分夺秒的离婚,否则今晚就不会在拍卖的慈善会上带她回公寓,还一副你闹脾气我能忍,却不跟你把根源问题解决的模样。
他是有自信能把她牢牢的掌控在手心,心情好哄几下,却可以随时丢弃的。
阮皙承认爱上他,就不想继续维持这场充满了未知算计的婚姻了。
因为她没办法自欺欺人的哄骗自己,段易言也是真情实意喜欢自己的。
及时止损,趁着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亲手斩断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才是保命之道。
昏暗的公寓里逐渐被窗外的白色光线透亮,阮皙脸蛋的表情被照得一清二楚,她眼神纯粹而坦荡,双唇说出的话也没有任何的卡顿:“段易言,我承认我在这场合约关系的婚姻里弥足深陷了。但是你一定没办法像我这样死心塌地的爱你,去用同等的爱回应我的感情。而我呢……也无法接受做一个名义上的段太太,整日容忍你深夜还能气定神闲跟红颜知己夜聊。”
“所以作为雇主,我有权立刻终止这场交易,对于你我,都是最好的安排——”
阮皙没有因为感情得不到回应,就对段易言深痛恨绝。
一开始哪怕是他有意想引诱她,提合约的,也确实是她主动。
成年人犯错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现在已经在付出了。
说道最后,阮皙声音坚定的给了他一个答复:“我要走。”
段易言靠在沙发冷淡慵懒的笑,眼神依旧盯了她许久。
阮皙说他不爱她,这句话段易言没有给出任何一个字的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