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不是。太太没给我安排什么。”梁司月挽起衣袖,扭开水龙头洗手,“总要找点事做,我又不是大小姐,我爸只是个司机。”
郑妈神色缓和些,看了看梁司月。
小姑娘个头高挑,穿简简单单的T恤和牛仔裤,梳一把马尾,皮肤白白净净的,长相也乖,很有些讨喜。
“会擀面吗?”
“会。”梁司月笑说,“在家常跟外婆做包子馒头的。”
“那你试试,我来熬高汤。”郑妈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她一边准备汤头,一边考察,小姑娘果真是做惯的,动作利索,一点不拖泥带水。
郑妈便放心把擀面的工作交给她了。
郑妈在厨房里做了快三十年,儿女和孙辈都不在身边,实话说挺寂寞的。现如今能来个可以说话的人,哪怕是潘那头的人,她也不大排斥。
毕竟她觉得,小姑娘年纪还小,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
郑妈同梁司月闲聊起来:“你外婆身体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前几天跟她打过视频电话。”
“那就好。太太喜欢你,你就放心在这儿住下吧,太太和柳先生虽然不算随和的人,但也从来没苛待过我们这些老员工。”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有什么欠妥的地方,请您一定要提醒我。”
郑妈笑说“好”。
片刻,又问:“小月你住的哪间房?”
“二楼,最东边那间。”
郑妈动作一顿,脸色也僵了,“……谁安排的?”
“柳泽。”
郑妈不说话了。
梁司月忙问:“……怎么了?那房间住不得吗?”
郑妈勉强笑了笑,却是不答她的话,“面擀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出去忙去吧。”
梁司月明白自己是被郑妈赶出了厨房。
她不敢在这屋子里乱晃,怕撞到了潘兰兰和柳泽,一上午就在自己房间里看书。
中午,被郑妈喊去吃了顿员工餐,才知道潘兰兰和柳泽早就出门了。
下午,她仍在躲在自己房间里,看书,或是听歌。
傍晚的时候,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汽车的声音。
她放了书本,推开窗,想看看是谁回来了。
八月末的黄昏,那热度仍然足叫人一浴在空气里,就热出一身汗。
梁司月眯着眼,见泊车位上停了一辆车。
她把身体往外探,想看清楚些驾驶座上的情况。
车熄了火,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人。
他一手掌着车门,忽地抬头,径直地朝着二楼最东面的这一间房看过来。
梁司月压根没反应过来,要躲避已来不及,与人视线直直地撞上。
她认出来那人是柳逾白。
柳逾白神色沉凝,初见时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上,浮着极为明显的怒色。
梁司月愣了一下。
完了。
她心口乱跳,慌得不行,立即离开了窗边。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没一会儿,走廊外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径直朝着房门口来了。
梁司月知道避不过了,心一横,干脆主动走到了门口,等着柳逾白过来。
横竖是一死。
不长的一段走廊,柳逾白几步就走到。
他衣服上在驾驶室里蓄积的空调冷气,尚未消散,随着动作,尽数扑到了梁司月脸上。
他指向房内,冷声道:“收拾东西滚出来,马上。”
第2章 1.2
梁司月的东西不多,来之前梁国志特意叮嘱过,老家穿的有些衣服,该扔就扔,来了给她买新的。
昨晚上梁司月才刚住下,箱子里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这时候把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叠放在床脚凳上的衣服、摊在梳妆台上的书本……胡乱往行李箱里一塞,没到五分钟就收拾好了。
梁司月脸涨得通红,克制情绪不让眼泪掉下来,抓着行李箱拉杆,看向柳逾白,等候他下一步指示。
柳逾白什么也没说,也不再看她,只反手将房间门掩上了。边往外走,边喊屋里的另一个保姆过来,把这屋打扫消毒,恢复原样。
柳家两个住家的老保姆,一个郑妈,一个王妈,郑妈主要负责后厨伙食这块,王妈则负责洒扫清洁。
王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柳逾白站在楼梯上往下望着她,脸色冷得惊人,“整理好了,房间上锁。钥匙你保管着,往后除你日常打扫之外,谁都不许进去。”
王妈连连应声。
柳逾白往客厅走去,叫王妈现在就打扫,他就在这儿等着,等她做完了过来汇报。
梁司月还站在二楼走廊里,难堪极了。
犹豫片刻,她拎上行李箱,下了楼。
柳逾白当真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冷淡地瞥她一眼,收回了目光,没有找她兴师问罪的意思。
梁司月打算离开柳宅,去找梁国志。
哪怕不告而别会得罪潘兰兰。
她不傻,她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那房间,多半曾经是柳逾白的母亲住过的。
人走到门口,想起自己还有两件衣服,晾在厨房后面的院子里,便放下行李箱,往后厨去。
郑妈在洗菜,明显的心神不宁。
见她进来,也不敢看她。
梁司月打开厨房后门,去后院里取下晒衣绳上的衣服,叠一叠抱在怀里。
她掩上了后门,看向郑妈。
郑妈笑容勉强,很是心虚:“怎……怎么了?”
梁司月笑了笑,摇头,“还是谢谢您。我本来也不想住在柳家。”
郑妈神色一滞。
梁司月当然知道,是郑妈告诉了柳逾白,她占了原女主人房间这件事。
也怪不得郑妈,她有自己的立场。
梁司月回到门口,把收回来的衣服塞进行李箱里。
打开大门,却与回家的潘兰兰和柳泽迎面撞上。
潘兰兰看她一副要走的架势,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梁司月开不了口说柳逾白来了,这实话就跟挑拨离间似的。
潘兰兰搭着她手臂,将她往屋里带,拐过门厅,往客厅里看一眼,作恍然大悟状,转头低声问梁司月:“是不是大公子为难你了?”
虽是低声,可也足以叫屋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梁司月尴尬极了,不知如何开口,可是不开口,就好像坐实受了委屈。
她确实觉得委屈,但也清楚罪魁祸首不是柳逾白。
“不是,”梁司月说,“……是我住得不习惯,想去我爸那里。”
对面柳逾白冷笑一声,着实受不了潘兰兰的惺惺作态。
直接挑白了,摆在明面上质问:“我记得嘱咐过潘姨,二楼东头的房间,除了我,谁也不准住。”
潘兰兰一愣,随即高声喊道:“王妈!”
没一会儿,王妈来到二楼楼梯口,“太太什么吩咐?”
“梁小姐住的房间,你安排的?”
“太太忘了?我昨天请假了。”
“那谁安排的?”
一时间无人出声。
潘兰兰目光转向梁司月,“梁小姐?”
梁司月不由地看向柳泽,后者回看她,目光意味深长。
吃定她不敢告状一样。
梁司月咬紧牙关。
她想到梁国志,想到来之前,他视频电话里,兴高采烈地给她看租的那个一居室,还有专门给她买的,小雏菊印花的新床单。
梁国志没读过什么书,年轻时候做卡车司机,后来开出租,经人介绍,才得了现在这个工作机会,一干上十年。算不得多体面,可用不着日晒雨淋,出去办事,别人看在柳文藻大导演的面上,还会敬他一声“梁师傅”,递的烟也是上好的。
梁司月说:“昨天晚上不敢打扰太太,上楼看二楼的那个房间还是空的,就自作主张住进去了。”